齐睿业是什么人?他从小就被当成家族继承者培养长大的, 又曾驰骋沙场百战百胜,现在更是在朝中颇有地位,像这种人, 怕是没什么事儿能够瞒得住他。
齐斐暄感觉自己的头有点疼。
而且当时齐佩芜被抓起来的时候, 周容雅可是去看过热闹的。只希望周容雅没有注意过齐斐暄的容貌吧。
外面传来风影的声音:“公子。”
“风影?进来吧。”齐斐暄道, “秦公子他……算了。”
齐斐暄揉揉额角, 让风影去一边待着, 然后打哈哈道:“快到午时了, 师父,周大哥, 你们想吃点儿什么吗?”
“贫道已经辟谷了。”了尘起身,将衣服上落下的糕点残渣拂去,“你们吃吧, 快些吃完, 贫道带你们在京中四处看看。”
辟谷?齐斐暄看着桌子上干干净净的桂花糕碟子, 沉默了小半晌。
是说……了尘眼里的辟谷只是不吃饭吗?
了尘道:“容雅离开京城的时候,只有八岁,怕是早就忘了这京城是什么模样了吧。”
周容雅笑:“小时候我被拘在家里,也没怎么出门,一直不知道这京中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当然不能出门,齐斐暄捧着茶喝了一口, 心中默默道, 当今皇帝出生起就被立为太子, 小时候自然会被保护的严严实实, 别说出宫,怕就是走路都得有一群太监护卫跟着,生怕他磕着碰着。
不过周容雅的武功倒是很好,上次他被那么多人围住,又受了重伤,居然还能够反杀,可见他也是个高手。不过,齐斐暄也有些奇怪,像是周容雅这种金贵的皇家人,真的会有人敢认真教他武功吗?
学武可不是什么简单容易的事,尤其若是从小开始学,那受的苦肯定不少,谁有哪个胆子,让周容雅受苦?
想到这里,齐斐暄问:“说起来,周大哥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呀?”
“我?”周容雅微眯了眯眼,脸上笑意不变,“我的武功,也是道长教的。”
“哎?”齐斐暄惊讶的瞪大眼睛。
“嗯。”周容雅道,“道长不愿让我称他为师父,不然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兄。”
……厉害。齐斐暄默默的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话说回来,不知道了尘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好像无所不能一样?
齐斐暄心里越来越好奇,只不过了尘在这儿,她也不好问周容雅。
至于直接问了尘……开什么玩笑?了尘会告诉她吗?齐斐暄托着腮出了一会儿神,察觉无人说话,就挠挠头说:“今天天气真好。”
说完觉得这话有些刻意,便摸摸鼻子低下头。
周容雅道:“是啊,天气不错,正好适合出门。”
他笑问:“阿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齐斐暄想了想。
她倒是有打算,就是听了尘的话帮着大齐延续国祚。可是这话又不能直说,齐斐暄便道:“就是做点生意养家糊口吧。如今天下太平,我也没什么太大的抱负,能吃饱喝足就好了。”
这话却让了尘不高兴了,一甩拂尘训斥道:“你这说的什么话!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如此胸无大志,我白教你这么久了?”
齐斐暄:“……师父教训的是,是徒儿没出息。”
她怎么觉得今天了尘这么不对劲儿呢?她那位高傲冷漠对什么都看不上眼,遇到事情顶多冷笑两声的师父去哪里了?
齐斐暄扶额。
随着这个动作,齐斐暄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好尴尬。
了尘瞪了齐斐暄一眼:“没出息!”
齐斐暄的头低的更深了。她今天真是把两辈子的人都丢尽了。她就不该在藏真阁门前停下!
不过好在周容雅仿佛没听到一般,脸上的笑意不变。看他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杯喝茶,齐斐暄心里才好受一些,她揉揉脸干笑道:“该吃饭了。周大哥要在这里吃吗?”
“也好。”周容雅答应。
“那就让后厨上菜吧,风影你去。”齐斐暄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若无其事道。
风影退下去,不多时就有客栈的伙计来上了饭菜,周容雅也没有多说什么,和齐斐暄一起安静的的吃了饭,然后又让人撤了碗碟。
了尘道:“吃饱了吗?吃饱了的话,咱们就出去走走。”
语气中居然有几分欣慰?!
奇怪了嘿,了尘他欣慰什么?齐斐暄感觉自己今天一整天仿佛都在梦里一样,发生的事让她十分摸不着头脑。
齐斐暄看向周容雅,周容雅道:“阿眠觉得呢?”
“好啊,我无所谓。”齐斐暄歪歪头,“师父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到处走走。”了尘抬腿,出了厢房。
齐斐暄连忙跟上。周容雅也不慌不忙地跟着。风影想要随齐斐暄一起,被了尘一个眼神瞪回去。
现在的京城并不怎么热闹,齐斐暄跟着了尘,一路往前走,看到不少刚开业的铺子在招揽客人。
倒也有不少人来来往往的看热闹。
迁都的时候太久,京城的百姓们几乎都忘记了原来这里是什么样子。
了尘道:“徒儿。”
“哎。”齐斐暄走到了尘身边,“师父?”
“看到前面那个赌坊没有?”了尘道,“去砸了它。”
“啊?”齐斐暄懵了,“什么?师父您说什么?”
了尘让她干什么?砸赌坊?
没开玩笑吧?师父您这么嫉恶如仇的吗?出家人这么暴躁不太好吧?齐斐暄目瞪口呆。
“我让你去砸了它。”了尘转过头看了眼周容雅,“有容雅在这里呢,你怕什么?”
倒不是怕……齐斐暄看看周容雅的表情,再看看了尘的神色,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砸赌坊?
齐斐暄凑近了点,问:“师父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我也好下手,省的坏事儿不是?”
了尘这才慢悠悠的道:“那里面有蛮人。你去砸了赌坊,看看赌坊里有没有密道。”
“蛮人?”齐斐暄压低声音,“您确定?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赌坊看上去也没什么异样,这里和以前的齐京一样,站在赌坊外就能听到里面疯狂的下注声和赌输之后痛苦的哭声。
赌坊外还有一群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人在徘徊,一看就是倾家荡产赌光了所有钱,还不死心的。
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齐斐暄歪歪头。
“自然确定。”了尘看了眼周容雅,“至于怎么知道的……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了尘的办法……应该不是什么掐指一算之类的吧?齐斐暄无奈,心道这毕竟是自己的师父,他说让自己干什么,自己就去干吧。
周容雅笑了:“道长莫要再逗阿眠了。阿眠,刚才我和道长看到了有蛮人进赌坊。”
原来是这样吗?齐斐暄道:“那好。师父您站远点,我想个借口去砸。”
“还用想借口?”了尘轻嗤一声,“直接砸!”
行吧。这个目中无人的风的确像是了尘。齐斐暄活动一下筋骨,双手聚力,走到赌坊旁,在赌坊伙计迎客的声音里,扬起巴掌拍到墙上。
只听“彭”的一声巨响,赌坊的墙面轰然倒塌。
齐斐暄甩甩手,感叹自己的功力果然又精进了不少。
倒是小伙计快哭了。小伙计抽抽鼻子,哭丧着脸问:“这位……壮士,您……您这是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被叫壮士的齐斐暄撸起袖子,露出白嫩嫩的胳膊。她走向赌坊里,抬脚踩碎一张桌子,往四周看了一圈,寻找有可能存在的密道,“我就是心情不好!你一边去,不要碍事!”
赌徒们被吓了一跳,有人想要开口骂人,又看齐斐暄不好惹,就都缩着头往旁边躲。
有机灵的循着空溜出去,齐斐暄也懒得管他们。
赌坊养着的打手见有人闹事,纷纷围上来,齐斐暄见他们人多,转头看了尘。却见了尘没有帮忙的意思。
……罢了。齐斐暄面无表情的抬手打翻跑过来的几人,心里叹气。这两位一个是九五至尊,一个是耄耋老人,让谁动手和人打架都不太现实,还是她自己动手吧。
见打手都打不过齐斐暄,小伙计欲哭无泪,好在已经有人去喊管事。齐斐暄也不和他废话,前面没有找到暗道,就往后院走。
已经没人敢拦着齐斐暄了,挡在前面的人纷纷让开,齐斐暄在后院走了一圈,在和赌坊二楼相连的一个放杂物的小隔间里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杂物间放着一口巨大的水缸。上面结满了蜘蛛网。齐斐暄走过去摸摸那水缸的边缘,蹭了一首的灰尘。
小伙计急了:“壮士!”
“再多嘴,连你一起打。”齐斐暄瞪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研究水缸。
赌坊的管事也已经到了,他看到齐斐暄围着水缸转,吓得魂儿都飞了,也顾不上被砸的一塌糊涂的赌坊,上前道:“这位公子!这位公子,有话好说,您这是干什么!”
说着让下人拿银子来:“壮士有哪里不满意,咱们坐下慢慢说。”
齐斐暄轻瞥了他一眼,看到他那双微微发着绿光的眼睛,腿上用力,猛地将水缸踢碎!
管事见状惨叫一声,瘫软在地上。
水缸的碎片散落一地,只不过缸底还在原地不动,齐斐暄想了想,踢碎水缸的底。
果然看到黑黢黢的通道出现在自己面前。
齐斐暄下意识就想要跳下去,被赶过来的了尘拉住。
了尘道:“等等!一会儿官兵就来了,你不必下去!”
“这是暗道?”齐斐暄蹲下,看着那仅容一人下去的洞口,好奇道,“果真有鬼,不知这通向哪里?”
“等官兵来了就知道了。”了尘用拂尘拨散洞口飞扬的尘土,“看样子,这暗道有些年头了。”
“莫不是十几年前就有了吧?”齐斐暄问,“现在京城迁回来,就又用上了?”
了尘没说话。
暗道内,穿着黑衣,身形粗壮的十几个男人守在入口不远处,他们举着弓箭,若是有人跳下来,这些弓箭就会将那人射成刺猬。
只不过刚才齐斐暄作势往下跳的时候,最前面的弓箭手不知怎得,双手一麻,失去知觉摔倒在地上。
“迦帕尔!”他身边的人低喝,“你怎么了?”
“我没事。”被叫迦帕尔的男人爬起来,揉着眼睛道,“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手里没有了力气……”
迦帕尔自己都奇怪,他自从会走路就拿弓,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刚才外面的人快要跳进来的时候却……迦帕尔看向暗道中神龛里供着的神像。
难道是天神不让他伤害外面那人?想到这里,迦帕尔连忙收起弓箭,说,“我们快走吧,赶不上天神大人的祭祀,巫师大人会生气的。”
“成事不足!和查哈拉一样的废物!你怕什么!我们是为了蛮族的兴盛才留在这里,天神不会怪罪我们的!”男人咬牙切齿,转头对身后的领头人说,“康穆,我们冲出去,解决了那几个碍事的大齐人!”
迦帕尔撇撇嘴,心中暗道他才不会出去。刚才他只不过作势要射箭就摔倒了,真要是出去伤害到外面的人,怕就要横死当场了。
“不能冲动。”领头的人说,“这里是大齐的京城!你以为还和在草原上一样?快走,一会儿官兵来了,咱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男人不愿意:“可是这条暗道好不容易挖通的,终于能用上……”
“那你就在这里留着吧!”康穆一甩手,带着人撤走,剩下男人一个人坐在原地生闷气。
暗道内的动静,赌坊内当然听不到。这会儿赌坊内安静的针落可闻。
了尘盯着洞口半晌,说:“好在还没发生什么严重的事。”
齐斐暄点头:“也对。”
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官兵们很快就赶来,领头的人怒喝道:“何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闹事!”
了尘看了他们一眼并不做声。
掌柜的跑过去:“官爷救命啊!这几个人,这几个人他们冲进来,不由分说就动手砸东西!”
官兵也看出和齐斐暄一起的周容雅不是一般人,他们不敢嚣张,放缓了语气说:“不知几位为何到这里闹事?”
齐斐暄一指暗道的入口:“我们看到有几个长得像蛮人的人进来了,就来查看一下,没想到看到了这个。”
“暗道?”对于大齐人来说,涉及到蛮人的事就没有小事。官兵也吓了一跳,他让手下去叫人,又对齐斐暄道,“既然是这样,那一会儿等我们大人来了,就请您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齐斐暄:……
她哪儿有空啊?她想回家……
一整天不回家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齐斐暄都不敢想了。她叹口气,看着官兵将赌坊的人都摁住抓起来。
蛮人的事不小,不多时就有人骑马带着几队官兵来了。正心里苦的齐斐暄看到来人,差点没昏过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齐斐暄的亲爹,齐睿业。
这不是要命了……齐斐暄生无可恋的问了尘:“师父,怎么办?”
“怕什么,由我和容雅在呢。”了尘甩动拂尘,上前道,“睿业!”
马上的齐睿业愣了下,看见了尘,拱手道:“手下来报有人发现了暗道,我说是谁,原来是道长。”
“正好发现端倪。”了尘道,“就让我的徒弟进来看看,你来了就好,派人好好查查这暗道通向哪里吧。”
齐斐暄不动声色地往周容雅身后躲。齐睿业一眼看见周容雅,惊讶了一瞬,翻身下马,还未来得及行礼就听周容雅说:“荣国公不必多礼,先查这暗道吧。”
齐睿业应是,让带弓箭的官兵对着对着暗道射箭。
暗道中传来一声惨叫,随后没了无声息。齐睿业让官兵下去,果真从暗道中找到了一个气息奄奄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神色阴郁的冷哼一声,脸上狰狞的神色一扫而过。抓着他的官兵察觉不对,再看他的脸,只见这人唇角流下血水。
“大人,他服毒自尽了!”官兵道。
“拖走。”齐睿业面色无波,“看看暗道到底通向哪里。”
官兵将人拖走,在地上留下一道土痕。另有官兵打着火把下了暗道。齐斐暄想了想,对了尘说:“师父,我们也下去看看吧?”
她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暗道是什么样儿的。虽说明巷的齐宅有暗室,但这毕竟是两个不一样的东西。齐斐暄还真像下去看个究竟。
“你急什么。”了尘不慌不忙道,“少不了让你看的。”
齐斐暄笑了:“好。”
下去的官兵很快就回来:“大人,这暗道通向京城外的农庄里。”
齐睿业听罢,对周容雅行礼道:“您看?”
在场的人里,周容雅是老大,他不发话,即便是齐睿业也不敢多做主张。这会儿,齐斐暄倒是有点感谢周容雅了。若不是周容雅在这里吸引了齐睿业的注意力,怕齐睿业第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端倪。
到时候……齐斐暄打个寒噤,不敢想不敢想。
“去看看吧。”周容雅迈腿,往暗道走去。
齐睿业连忙跟着。齐斐暄见状也看向了尘:“师父?”
“走。”了尘并未废话,带着齐斐暄就往前走。
下到暗道中,齐斐暄才发现这暗道里居然颇为宽敞。官兵点燃了暗道墙上的火把,禀道:“大人,这里地方很大,还有人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留下的痕迹。”
官兵指着旁边不远处供着的神龛道:“您看,这里有个神位!”
“有人在这里住过?还真是憋的住气。”了尘在暗道里走了几步,“蛮族的天神?看来跑的很着急,连他们的神都忘了带走。”
即便是点了灯,这里也是昏暗不明,看不清东西,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厉害,居然能在这里住下。齐斐暄吐槽两句,看到神龛,问:“师父,什么天神?”
“蛮族信奉的一个神仙。”了尘道,“蛮族传说里,天神是万神主宰,掌管世间万物,知晓时间一切事情的真相,是无所不知的神明。”
说罢看着神龛冷笑:“呵,天神知道他们丢下神位自己跑了吗?”
周容雅忽然道:“我入京之前,锦衣卫与禁军,同镇北军一起将京城搜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话是说……这三拨人中有奸细?齐斐暄神色微妙。
锦衣卫只忠于皇帝,禁军是皇帝身边的人,镇北大将军又忠心耿耿,这几个无论哪个都不能出奸细吧?
可是暗道又不难找,齐斐暄根本没仔细找就找出来的东西,瞒得过三拨人的几率有多高?
“这里是谁负责搜查?”周容雅问。
齐睿业略一思索:“回……公子,是锦衣卫。”
锦衣卫?齐斐暄想到了尘的话。了尘说卢瑁不是个好东西,将来绝对会谋反……
难不成卢瑁的胆子真的这么大,连装样子都不想装了?
齐斐暄都有些同情周容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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