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顶顶就绝了,王丽华来医院看,“这是怎么个说法这是?”
“别提了,我都急死了,你看看,这孩子都快烧熟了。”
王丽华看着孩子,要不是知道还活着,都以为不喘气了。
“我来的时候,碰见了冯大爷,冯大爷听说是一直不退烧,只怕是里面有点窍呢。”
蔡如意一听,眼睛一瞪,“您哪,还别说,我就不信这个。”
“冯大爷是个好人,这是他吃饭的营生,但是我还真的就是只相信自己,不相信这算命的。有病就得到医院治,没道理就去看这个。”
“这都什么年头了,没看着冯大爷自己都吃不上饭了,兴许有个能说得着的,可是人家都是好嘴,说了十条八条的,有一条说中了,这不就成了。”
蔡如意历来是不看这些东西的,不然一个院子里面住着,怎么不也得让冯大爷经常看看。
可是无论是遇上什么难事,什么喜事,什么难决断的事情,她都不去算一算,她心想这信命就是相信有轮回啊,先让何明泽死在他跟前再说。
王丽华是信的,但是不知道冯大爷是不是真的有两把刷子,还是平日里净是糊弄人的呢?
听着蔡如意不提这个,她也就不说了,“我在这里看着,你先回家,给收拾点东西什么的。”
蔡如意回家了,给熬点小米油拿来吃,看着这粥水想着光喝稀得也不行啊,哪天去给磨成了粉儿,做米汤给顶顶喝。
冯大爷在家里呢,过来问一句,“还没退烧呢?”
“没呢,我这不回来熬了粥,外面的顶顶不爱喝。”
冯大爷就笑笑,“你们这丫头不是一般人,当然是不爱喝,不光是你们家丫头,你们家哥儿也不爱喝,一路人。”
“可不就是一路人,这俩孩子,我见天的给愁死了,身子骨一个不如一个。”
冯大爷袖子拢起来,“我说的一路人跟你说的一路人可不是一个意思,我说的是--”
“哎呦,我这心里着急呢,没时间跟您唠嗑了,改天,我先走了。”
冯大爷在后面看着,“嘿,我就知道你不信这个,可是这个东西由不得人不相信,你且等着吧。”
人都走远了,蔡如意是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你哪,就是烂好心,人家压根就当你是放屁。”
彭丽丽磕着瓜子,优哉游哉的倚在院子门口,看着很是自在了,开口就是挑拨。
她看不上蔡如意,没福气,小寡妇,而且穷的叮当响。
也看不上冯大爷,没什么正经本事,就靠着这点房租,每日吃喝玩乐,没个正行,不像是个爷们。
冯大爷是个文人一般的身子骨,不是很结实,大概落魄了许多年,也没个内掌柜的操持家务,所以难免显得邋遢点儿,而且他脾气温和,有自己的为人处世哲学,轻易不跟人脸红拌嘴,不结仇,处世很是圆滑。
但是偏爱享受,今天花着明天的钱,就跟以后的日子要喝西北风一样,捉襟见肘的,平白让彭丽丽奚落。
“我怎么着啊,我乐意,不碍着您的事情不是?”
说完就要走,彭丽丽笑嘻嘻的,“别介啊,您在蔡如意这里吃挂落,回头不能对着我使脸色啊。她不信,我信啊,这么多年了,还真的没见识过您的本事,您要不给我看一下。”
“就看看啊,我这辈子能不能大富大贵的,能不有个好日子过了。”
彭丽丽听着老人说是这冯大爷祖上有几把刷子的,但是住在这里这么多年,就没见识过冯大爷的真功夫,显得很神秘一样,今个儿正好提到这个话口,她就试试。
但是她爱看,一个钱不给,冯大爷才不惜的搭理呢,“您哪,我看现在就是好日子,不愁吃喝,家里还万事顺心,享福着呢。”
“你这是糊弄我不是,给我好好看看。”
“您哪,改日吧,我还有事,要命的大事。”
不管彭丽丽,他看来,这彭丽丽就是太能闹腾,家里有人赚钱,还听你打骂的,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还整日里想着大富大贵的,他要是真有法子,自己也不能穷的叮当响啊。
先去了纸扎铺子,“老掌柜的还在不在?”
“哎呦,冯大爷,您来了。”
冯九龄打量了一下这铺子,都落灰了,就连那马儿扎的都掉色了,不知道放了多久了。
“您这是准备关门了啊?”
老掌柜叹口气,“不关门也不行了,您看看,这多冷清啊,跟您说实话吧,我都好几天不开张了,您瞧瞧。”
“嗯,是呢,我也看出来了,你兴许是跟我一样,干的营生不受欢迎,人家不信这个。”
老掌柜的可怜巴巴的,“可不是,您是看风水的,我是卖纸扎的,可不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原以为当初留着这铺子是跟人家那国营大饭店一样,我以后也当个经理什么的,谁知道啊?我是直接关门,别说是经理了,我就是想去当个工人都难了。”
冯九龄听着,“您别委屈了,早些年您发了多少财啊?这么一把年纪了,去当什么工人啊?要我说,去乡下养老多好啊,我要是您,铁定去乡下养老,种种菜,养养鸡的。”
这话老掌柜不爱听,谁还嫌弃钱多啊,“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有事,我买点东西来着,您这都快关门了,我看你们这些存货还不少,要不我给您扫扫尾,您哪,也给我便宜便宜。”
“行啊,您是个痛快人,这个说不定,明个儿就明令禁止的不让卖了,您要用得上,就是不给钱,我也得给您,不能白糟践了东西不是。”
冯九龄一拱手,“那谢谢您了,只是这白天不好看,我先给您钱,晚上过来取,怎么样?”
“成啊,做买卖不分白天晚上的,您就晚上过来,我候着您。”
出门了,冯九龄就心疼呢,一块钱,这二十个烧饼呢,“我自己个还腹中空空,唱着那空城计呢,还去做好事,人家还不一定知道呢。”
蔡如意去医院,人家医生就说了,“今晚要是不退烧,就玄乎了,我呢,再给孩子挂水试试。”
一边给扎针,一边叹气,这事情,邪乎了一样,检查也都做了,方案也都拿了,怎么就不管用呢,院里面也很重视,好好地一个孩子,不能给烧傻了不是。
蔡如意没辙,就只能这样了,总是这样打针吃药观察,可是等个把小时,孩子就是不退烧。
蔡如意抹着眼泪,“成成啊,妈跟你说,你妹妹要是烧成了傻子,这以后你得照顾她才行。”
“不然到时候你妹妹多可怜,我们不是没钱,可是这没辙了不是,就怕是有个万一。”
说不下去了,成成就跟没听见一样,端着热水给张顶顶喝水,喝热水出汗好得快。
那水他喝着正好,可是张顶顶嘴巴嫩,就觉得有点烫,死活不张嘴。
成成捏着她的下巴就给往里面倒,张顶顶是靠着本能吞咽的,不然就呛死了。
一会儿一杯子,一会儿一杯子,蔡如意都看不下去了,“那什么,妹妹不喝了,这都一壶水了。等等再喝吧。”
成成不听啊,他坐在那里,五分钟就跟过了半小时一样,觉得差不多了,就又起来给她喝。
张顶顶烧糊涂了,都觉得自己在水里面晃荡,她心想,是不是她那早死的妈想她了,一阵一阵的飘荡。
冯大爷瞧着天黑透了,路上都不走人了,才去纸扎铺子拿了东西,到了护城河根子上。
一套一套的给烧了,带着一瓶子酒,些许纸钱,还有新衣服新鞋子,竟然还烧了一个小丫头,“您们哪,甭担心,在这里赖着不走了,尽早的走吧,姑娘好着呢,白白胖胖有人疼。”
“这是给您们准备的行路钱,这是高头大马您省的累着脚,还有这新衣服新鞋子,您暖暖活活的上路,再有一个小丫头,您们就当时你们的亲闺女,带着一起走吧,您亲闺女啊,就留着她在这里享福吧。”
说到最后,给那个穿红戴绿,脸上两坨粉红的纸丫头给烧了,只会越来越多,明明就是没有风,可是纸灰越来越高,节节的高。
冯大爷有把活鸡给扔到河里面,河边湿冷,他也害怕,但是害怕也得来。
这位是有点真本事的,给看出来一点事情,蔡如意那孩子是抱来的大家都知道。
可是打哪儿抱来的,顶顶父母是干什么的,都不清楚。
这回生这场大病,冯大爷合计了一下,看着八成是这丫头的死鬼爹妈找来的,尤其是她妈,带着湿气呢,冯大爷就到护城河试试,别缠着孩子了。
“您们呢,虽然是爱孩子,可是活着的时候送出去了,这下子,也别想着带着孩子走了。”
一边嘟囔,一边收拾火盆伍的,脖子上面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鬼神这东西,不信不行,冯大爷是不沾染这些东西的,这是破例了。
结果肩膀上耷拉上了一只手,冒着凉气儿的,冯大爷跟冻住了一样,不敢动,咽了咽口水,头皮都炸了。
告诉自己不要慌,就当什么事情没有,千万别回头,全当自己眼瞎了。
“我说,还就是您,老远我瞧着着背影就像,您怎么不言语啊?”
冯九龄就块给吓死了,把肩膀上的手先抖擞下来,扭过身子来,“我说有你这么吓人的吗?大晚上的不会喊一声啊?您这成心—”
话没说话,愣住了,看着眼前这嬉皮笑脸的人,“冯大爷,是我啊?不认识了啊?我们这么多年的邻居啊,当初我爸爸还买了您家里一排子的南屋呢。”
冯九龄心想,真是活见鬼,大着胆子,尖着指头去捏了捏何明泽的脸,被何明泽一巴掌给拉下来,“您这是怎么了?真不认识我了,捏我的脸干什么啊?这才几年啊,您这记性真不好。”
“不是,何明泽,你不是死了吗?”
何明则穿着一身老棉袄棉裤,背着两个大包袱,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我呸呸呸。谁死了啊?我活的好好的呢,是不是蔡如意那毒妇,妨我呢是不是?”
冯九龄就不明白了,这叫什么事情,死了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还死了。
他瞧着着何明泽就不是好来路啊,要是好来路,这么多年了,不说老婆,孩子都没回家看一眼,人家成成小时候活的多不容易啊。
“你没死,这么多年去哪儿了。”
何明泽揣着手,两只手拢在袖子里,“我这不是去东北走亲戚去了,去学了点儿东西,我就知道这娘们靠不住,我这才走几年就耐不住,到处对着人家说我死了,好给自己再找一个是不是啊?”
何明泽,这王八蛋这么多年了。人家蔡如意怀着孕他卷包会,回来了不知道问一问娘俩过的好不好,只一口一个毒妇,一口一个蔡如意对不住他。
冯九龄就不明白了,这多大的怨,多大的仇啊,抛弃妻子的回来还真没有脸了,“我说,人家蔡如意是刨了你们家祖坟还是抱着你儿子跳了井啊,你会说人话吗?您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说完,冯大爷拎着火盆就走了,想着明天去医院看看顶顶好没好,应该是好了,再去给她提个醒,何明泽回来了,他老觉得这里面有事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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