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很快过去。
林映潼许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
她习惯睡在熟悉的环境, 前不久一直睡在医院, 她想回家。
一到晚上, 医院里太空, 太静,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她睡不着, 容易想东想西,以前看过的鬼故事,大多发生在夜晚的医院里,太平间里,越想越害怕,在脑海中栩栩如生,过目难忘。
叶奚沉这阵子很忙,通宵了几个晚上, 担心影响她休息,没有去医院陪夜。林映潼没说让叶奚沉陪,临近年底,是真忙, 每个人都忙得如陀螺转得脚不沾地, 不能老是给叶奚沉添麻烦拖后腿, 逞强说没事,不用为她担心。
身体到底好不好, 只有她自己知道, 情绪也是时好时差, 低落起来的时候就想缩在角落里安静地坐着,脑袋里其实是空白的,一脑袋乱线团缠绕,她和外界仿佛划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不想让人走进来,也害怕走出去。
有时候呆呆看着对面大楼,从天台上纵身往下跃是什么感觉?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就不会这么累了吧。
闭上眼睛,眼泪滑下来。
林映潼无法克制这些坏情绪,这些积压了无数岁月,早该埋在土里发酵腐烂的东西,现在却跑出来侵蚀她的健康,破坏她的心情,而她却无能为力,一点也不能克制。
曼奇说,你越想控制它,越不让它出现,它就越有可能主宰你、操控你。
——那我该怎么办呢?
——放松心情,顺其自然。
说得容易,她不知道该怎么放松,怎么顺其自然。
——你的弦紧绷着,你追求完美,一天都不肯放松,试着让自己慢下脚步,学会放手,留意周围的美好和细微之处。
林映潼觉得很难很难。她不知道该怎么放松,怎么放手,她焦灼不安,感觉不到快乐。
她分明知道根源所在,却无能为力。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一种看似积极实则逃避的方式,努力地赚钱,努力地工作,她的生活里可以没有感情没有爱,但不能没有钱。
她很拼命,她的事业发展一片光明,她有很多很多爱她的小天使,当然她也很爱他们,可是林映潼依旧感受不到快乐。
心里像有一个无底洞,不管怎么都填不满,或者说,填进去的东西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她到底想要什么?
很多次都这么问自己。
答案很简单,她想要一个家。
一个温暖,充满爱和温情,是一想起就充满力量和让人依赖的,没有背叛和分离的家。
她一直在找的,寻求的,能填满心里虚无的无底洞的。
是亲情,是友情,是爱情。
如果这些都没有,那她只要钱。
十岁,亲情没了。
友情呢?被背叛,被打压。
爱情?被劈腿,被误解。
林映潼不理解,为什么越想得到的东西,就越难以实现。为了以免受伤,她选择缄默和无视那段经历,穿上厚厚的铠甲,不再相信任何人。
既然得不到,那就不要了。
没有爱,只剩下了钱。努力工作,拼命赚钱,嘴上说着不屑,心里却热烈渴望。就是林映潼这样的人。
她分辨不出对叶奚沉亲情多一点还是友情多一点。
他没有表白之前,林映潼怎么也想不到他对她怀着这样的感情,是除去友情和亲情之外别的感情。
她对他呢,依旧还是分不清楚,但不讨厌和他在一起,还和以前一样,依赖和信任,在一起以后和以前没有区别,只是他会亲她会吻她会说爱她。
林映潼发现自己并不反感和他做这些亲密的互动,也许从很久很久以前起,她就对他存在过不一样的心思是爱情的苗头刚刚出来便被她掐断在萌芽状态。
对叶奚沉的感情是干净的纯粹的,是纤尘不染的,林映潼害怕对他产生别的想法。那是不道德的。
后来叶奚沉问她,“曾经就没有一刻对我产生过非分之想?”
林映潼想了好久,然后摇摇头,想不起来。
不是想不起来,是怕说出来伤他的心。
她应该也是很久之前就对他产生过不同的感觉了,不是哥哥,也不是朋友,是另一种微妙的感觉。
但是她不敢想,也不敢要,怕被背叛,所以不敢付出真心,尤其是和叶奚沉这样亲近的关系,和爱情比起来,友情的保鲜期更长。
所以她懵懵懂懂,装作不知。装着装着,把自己也骗过了。
她是这么狠心的人,不可能的事情绝对不越雷池半步,不仅对自己狠,对叶奚沉也狠。
*
舒适区让人上瘾。
林映潼在叶奚沉臂弯里醒来,鼻息间充满了他的气息,很安心。
重新闭上眼睛,双手抱紧叶奚沉。这么一动,叶奚沉也醒了,手一揽,将她紧紧贴在怀里。
他上身没穿衣服,肌肉结实,林映潼靠在那里,感觉有热潮一股一股冲上来。
叶奚沉真的很热,平常她自己睡觉的时候,一整夜过去了脚都还是冷冰冰,但只要和叶奚沉睡觉,保准热得她想逃,就是一只大火炉。
林映潼现在也想逃。
她身上穿着他的衬衫,很大很长,有一种莫名的禁欲感,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的手从凌乱不堪的衣领口伸进,在里面揉捏着,每一寸皮肤都不放过,林映潼没有抗拒力,轻轻哼出声来,身体也不由自主晃动起来。
叶奚沉下巴压着她的发顶,然后慢慢俯下头来,一点点慢慢吸吮着她的耳朵额头鼻尖眼睛到肩膀锁骨手臂……不放过身上任何一块地方。
手往下一捞,轻而易举捉住她的脚踝,包住脚掌在手里,摩挲着,叶奚沉探下身,舌尖舔着脚背脚掌,湿润温柔的触感,林映潼全身的血液往头顶冲,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感受到了她的情.欲,叶奚沉抬起头,充满色情气的眼神,震得她全身上下的骨头都酥软起来,每一寸肌肤和毛孔都在嗷嗷嗷叫着。
……
早上又是大汗淋漓一番,林映潼觉得自己死过去又活过来。
完事之后,叶奚沉抱着她还不肯撒手的意思,在耳边轻轻叹息:“怎么办,一碰你就想上,不想放你走了。”
他的语气是发自内心的不舍,动作轻柔又小心,吻着她汗湿的身体,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记不记得去海南玩,你穿泳装的那次。”
林映潼被他亲的脑子转动不起来,模模糊糊想起来。
那是叶奚沉回国第一年春节,全家去海南玩。也就三四年以前的事情了。
泳装是叶奚沉买的,三点式,和叶奚瑶一个人一套。
不过叶奚瑶那套比她保守多了。叶奚瑶自然不高兴,说她哥还把她当成小孩子,凭什么甜心穿那么露骨的,她只能穿大妈穿的样式。
林映潼见叶奚瑶满脸写着小脾气,她和叶奚瑶的身材差不多,就想把自己那套让给她穿。
叶奚瑶怕她哥怕的要死,说什么都不换,“要是我穿你的,就我哥那小鸡肚肠不把我揍扁不可,我不干。”
林映潼无奈,只好换上那件比基尼,她第一次穿那么露骨的,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在泳装外面套了一件酒店的白色浴袍这才出了门。
叶奚沉眯眼想起那日的情景。
女孩裹着白色大浴袍,坐在沙滩椅上,有些局促不安,叶奚瑶拉着她的手跑去海边玩,她犹犹豫豫着,最后一咬牙,扯掉了身上的浴袍,叶奚沉就在不远处,躺在椅子上,脸上戴着大遮阳镜,视线透过墨镜,落在她身上。
墨镜外面的世界过滤彩色,掩盖不住她姣好的身材:两条笔直纤细的长腿,凹凸有致光洁无暇。
叶奚沉舔了舔嘴唇,摘掉了墨镜从椅子上坐起来,一瞬间血脉喷张。
那时候,满脑子一个念头:真想把她抓过来狠狠摁在椅子上.操。
叶奚沉闭上眼睛,揉紧怀里的人。
那时候是真想,疯了似的。
现在,终于得偿所愿。
*
早饭是叶奚沉做的。林映潼这段时间胃口一直不太好,外面买的太油,她不爱吃。
他在楼下厨房忙,林映潼洗漱完毕走进客房。下午两点的机票,她要赶快把东西整理好,打开门一看,愣住了。
昨天整理了一半乱糟糟的场面不复存在,摊在床上的衣服也不见了,好好的挂在衣柜里,行李箱也摆放好了,林映潼打开箱子,都整理好了。
她蹲在原地发了会儿呆,东西应该是叶奚沉整理的,没有第二个人。她在行李箱里翻着,一样一样检查着。他很细致,列出的清单放在桌上,都是她要用到的东西。
林映潼快速关上箱子,走出房间下楼。
桌上放着早餐,热气腾腾。叶奚沉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走进厨房,不在。正奇怪着,门口传来开锁声,叶奚沉走进来。
“吃饭。”他看向她,走过来,嘴角勾着笑意。
林映潼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一个袋子,马上认了出来,“麻鸭!”
原来刚刚他去拿这个了。
从叶奚沉手里接过,戴上一次性手套,抓起一块肉啃起来。
麻鸭是地道的S市特色菜,林映潼从小吃到大,百吃不腻。
而本城最正宗的麻鸭是远安集团旗下的连锁酒店。近水楼台先得月,叶奚沉知道她喜欢,时常叫人送给她当零食吃。林映潼胃口好的时候能吃下一大盘。
以前再难过的时候,美食当前一切好说,心情分分钟治愈。
叶奚沉肯定也是为了让她能多吃一点,才特意点来给她吃。可是今天,林映潼却一点也没胃口。
为了不让叶奚沉看出来,林映潼勉强吃了几块,逼着自己吃下去。
叶奚沉怎么可能没看出来呢,放下筷子,揉了揉她脑袋,“不吃了,还有一点时间,带你出去逛一下。”
他今天怎么不忙了,陪她睡到这么晚,还有时间带她出去玩。
林映潼满脑子都在这么胡思乱想着,晕晕乎乎地被叶奚沉牵着手拉到门口,她弯下腰换鞋子,围巾长长垂挂在脖子上,最下面的一端落在地上,随手在脖子上绕了一圈,继续把另一只脚塞进鞋子里。
叶奚沉捉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
林映潼猝不及防,身体失了重心,跌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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