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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儿顿时窘了。
“你是皇帝, 你怎么知道总捕头成天干什么?再说人家本来就是追凶缉盗, 在干正经差事。还有什么叫女飞贼, 人家明明是女侠, 劫富济贫来着!”
“是,劫富济贫。”宗琮佯做正经道,但眼中的那点笑意泄了他的底儿。
眼见她就要恼羞成怒了,他赶忙道:“你说的都对, 这里面的狗官确实该杀。方才朕看了一下, 觉得这话本子的内容很有新意,跟你以前看的那些都不同,不如朕让人拿到宫外, 找个人帮你印了?”
这话顿时把盘儿的注意力转移了。
“能行?”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怎么不行,写了不就是给人看的。那有些人写得什么狗屁诗, 不也是印了还美曰其名起个什么雅号,逢了诗会就拿出来沽名钓誉一番。”
宗琮说的这是之前在南巡时发生的事,江南一带多文人雅士,但也有沽名钓誉或者金玉其外之辈, 中间他就见过一两个名声在外的雅士, 看着模样和架势还行, 实则等他回去翻了翻对方奉上的大作,差点没把茶给喷了。
这事盘儿也知晓, 也因此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可若是被人说写得不好怎么办?”真动真起来, 盘儿反而有些忐忑了。
宗琮瞅着她的样子, 本来只是想哄她不生气的话, 此时倒放在心上。
他想了想,道:“好与不好,还得他人看了才知,你若是不能接受别人的批判,那倒还不如不写。”
显然他还没真正弄懂女人的心思,听了他这么说,盘儿反而有些不高兴了。
“哪有你这么劝人的,就不会说点好听的话。”
好听的话?
建平帝何曾说过好听的话给人听,以前当太子时没有,这会儿当皇帝更不会有了。可谁叫她是例外,早就不知在她身上破了多少回例,再多破几个也没什么了。
“朕不也是想给你做好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你心里不痛快。”
盘儿自然不会忽略他话里示弱的意思,瞥了他一眼道:“写个话本子,又不是什么名家大作,哪会有什么人批判,顶多就是书商不收,或者印了没人买而已。”这些事她以前在扬州时关注过,自然知道里面窍门。
“怎么会没人买,总有人买的。你把东西交给朕,朕让人去安排。”宗琮甚至暗暗打算,如果到时候真的没人买,他就差人多买些。
谁知盘儿却道:“你政务那么忙,为了这点小事劳烦你,我可没那么大的脸面。再说了,这事你肯定不会自己去做,左不过就是安排给下面人,下面人一看您都出面了,肯定赔着本也要把东西印了,说不定还包印包买,那有个什么意思?您别管,这事我自己来办。”
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宗琮就好奇了。
“你打算怎么办?”
“不告诉你。”
别看盘儿神神秘秘的,其实宗琮不动脑就知道,她肯定是打算派个太监出去,假装是个落魄秀才,再找个书坊把书稿卖给书商。至于书坊收不收那就是另说了,但以宗琮的眼光来看,卖掉应该不难。
不过她既然说让他不管,他就不管了,过阵子总能知道结果如何。
眼看时候也不早了,宗琮就没打算走,留在景仁宫用了晚膳。
用罢晚膳,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歇,他让福禄去乾清宫把他的折子抱来一摞,又让人在炕桌上多点了一盏灯,靠在炕上看折子。
盘儿也没事干,索性让人拿了笔墨纸砚来,在他对面坐着继续写自己未完成的手稿。
一人一边,倒是十分和谐。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也渐渐浓了。
盘儿感觉脸上有点痒,也没当回事,只是用手蹭了蹭,就继续埋头写着。谁知感觉不对,伸手一看,才发现手背上有一抹红色。
红色是她脸上的。
她抬头看过去,才发现对面那个人拈着朱笔笑看着她,她这才感觉到脸上有点不对,伸手再一抹,又是一片红色。
“你在我脸上做什么了?”
说着,她就拿着自己的手往他脸上抹去,宗琮没提防她会这么胆大,被抹了个正着,然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谁让你先弄我的。”她嗔道,急匆匆下炕去找镜子,香蒲和福禄他们见里头也没叫,也不敢进来。
盘儿去了镜子前,才发现自己成了个大花脸。
额头上还好,他给她画了个梅花的图案,就当做是花钿了。
可脸颊上的?
有一边没被她破坏,那俨然是一只乌龟?!
盘儿快被气晕了,见他跟了进来,抱怨道:“你都多大人了,都是孩子的爹了,怎么还玩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
“朕觉得朕画得挺好。”他欣赏着她额心那朵梅花道。
“那我等会儿也给你画一朵?”
“朕是男子,不用贴花黄。”
反正他最大,他怎么说都有理。
盘儿也没跟他辩说,之后她见用帕子实在擦不干净,就去了浴间。
浴间一角有个架子,架子上有镜,镜下放了个铜盆,盆里有水,是平时盘儿用来净面的地方。里面的水用过之后宫女们就会换掉,所以水是干净的。
她用水把脸洗了洗,终于洗干净了。
擦干脸,见他在一旁站着,脸上还有一道红色,像长了一条红色的猫胡子,她忍住笑,看了看盆里红色的水,虚情假意道:“陛下要不要也洗一下?不过这盆里的水被臣妾弄污了,您等等,臣妾这就让人进来换一盆。”
让人进来换水,不就让别人看到他不端正的样子,到时候他脸面何在?
宗琮从镜中看看自己的脸,一把抓住她,也一脸正色道:“水就不用换了,反正是爱妃用过的,平时爱妃也不是没和朕共浴过,朕不嫌弃你,所以爱妃就用帕子沾了水给朕擦擦就是。”
明摆着形势比人强,盘儿也只能屈就了。
她从帕子上择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沾了水,站在他面前给他擦脸,擦着擦着就忍不住趴在他怀里笑了起来,即是笑他的样子,也是笑他说的爱妃。
“笑什么?”
“没、没……唔……”
福禄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听了一会儿,终于放下心来站直了。
正好撞到边上的香蒲,他挺了挺胸膛,摆出总管太监的架势:“小丫头听什么听,还不快下去。”
香蒲蔫蔫地走了,边走还边忍不住回头不忿地看了福禄一眼。
说我不该听,您老人家不也在听墙角。
*
宗琮所猜没错,盘儿刚开始确实是这种打算,找个太监出去乔装是个落魄秀才,把书稿给卖了。
可经过昨天,她又有了不同的想法。
时下的书坊多是两极分化,用白话点来说,有的是走正经路线,印的是四书五经、经史子集,抑或是各种名家大作、时文、考题类,这种书坊里的书通常是极为昂贵的,不过相对来说刻版精美,纸质极佳,墨用得也是好墨。
还有一种就是走下层路线,出售各类白话小说、乡野志异类的书籍。当下有这么一句俗话,卖古书不如卖时文,印时文不如印白话小说,说的就是这种下层路线的接受面更为广泛。
接受广泛就代表买的人多,买的人多说明里面就有利可图,也就造成书商蜂拥而至进入市场,为了抢夺生意,以低价博噱头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既然价低廉,相对自然也有不好之处。
就好比南巡时盘儿在扬州买回来的话本子,好点的最多不会超过二两银子,次的几十文都能买。不过她通常都是选了最好的买,因为次等的虽然便宜,但纸质差,刻版也极为粗糙,印出的字迹模糊不说,说不定还会染得满手都是墨,根本就看不了。
可即使最贵的,让她来看也粗糙。如果她真打算把自己的手稿印成书,又怎么能接受被做成这种样子面世,所以她打算让人出宫去收一家书坊。
这样一来她的手稿有地方安排了,就算卖不出去,印得精美点看着心里也高兴。
除过这件事,书坊该做的生意继续做,什么也不耽误,就当为婉婤投个小铺子给她赚点胭脂水粉银子。
盘儿把这事交给了冯海。
现在冯海已经成万能的,盘儿也开始觉得身边的人不太够用,但这种事急不来,只能慢慢来。
而另一头,宗琮虽没有再提撤掉敬事房的事,但敬事房的人也不敢再往乾清宫凑,安分得比之前太上皇刚病倒那会儿还安分。
陈皇后见这件事解决了,虽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也让她松了口气,终于空下手来她最想办的大事,可她很快就发现事情发展得有些不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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