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来到一个新的地方, 水土不服导致生病都是在所难免的事儿。皇子中生病的不光司徒琛一个,就连心中想把司徒琛踩进泥里的六皇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打猎行乐只是一个方面,秋狝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展示大齐儿郎们的实力, 以此震慑周边小国,吃饱了以后多掂量自己的本事, 乖乖听大齐的话才能接着有饭吃。敢瞎折腾的话, 到时候被大齐的铁蹄踩成肉泥可都是自己作的。
但如今大齐这边有不少人病得能正常走路就不错了, 别说骑马射箭,能不能上得去马都是一个问题。
这时候就别硬来了, 赶紧修养好再开始秋狝吧……
皇帝命太医为患病的皇子以及朝臣诊治,尽快让他们恢复正常。其余还健康的人想先活动一下筋骨就自便, 但要把握好尺度。
把猎物提前打得差不多了, 到时候其他人还玩什么了?
司徒琛喝了两副药, 休息了一晚已经好多了。虽然太医嘱咐司徒琛再休养一天,但司徒琛觉得还是得尽快适应这里才能好得更快。保留力气不打猎,先骑马在围场里转转就是了。
贾赦也是这么想的, 让随行的人把马牵过来陪司徒琛在围场里转了两圈。
六皇子听说司徒琛去了围场, 立马将盖在身上的被子蹬掉,让下人伺候着穿戴整齐也去了围场。因皇帝的命令,围场里现如今的猎物并不多,但六皇子为了将司徒琛比下去,忍着身子的不适猎了三只野鸡一只野兔。
“哟, 这不四哥么?我看四哥在围场里跑了能有两圈吧, 都猎到什么东西了?”
冤家路窄, 准确说六皇子是故意等着司徒琛,想要羞辱司徒琛的。看到司徒琛和贾赦两手空空,六皇子更加得意地展示他这一趟下来的猎物。
司徒琛一向觉得若是没有成天到晚瞎折腾的老六在拖老三的后腿,说不定老三现在都已经当上太子了。这个弟弟脑子里可能缺不少东西,为了得瑟连身子都不顾了。
“恩侯,给他看看咱们都猎到了什么。”
贾赦听司徒琛这么说都想撬开司徒琛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馊了的豆腐脑。他们连弓箭都没拿,能猎到什么?
空气么?
六皇子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贾赦看了六皇子那张狂的样子都想朝他脸上吐口唾沫。就凭三只鸡和一只兔子也想羞辱人?这家伙脑子坏得更严重。
打金大腿的脸就是打他的脸,贾赦很快就有了一个主意。
“六皇子请看,勤王殿下这两圈收获颇丰呢。”贾赦说着双手从身后假装提了两个大口袋,不等六皇子笑出来就接着说道:“这欧气可是十分难得呢,王爷想尽快处理好献给陛下。”
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六皇子也没看到贾赦说的欧气在哪里。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贾赦明显是睁眼说瞎话。但贾赦既然敢说要将那东西献给父皇,六皇子突然没了一口咬定贾赦是在诓人的底气。
得赶紧回去问问三哥,那欧气是个什么东西……
司徒琛今个算是见识到贾赦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有多强了,这应变能力也太快了。虽然有些漏洞,但老六头脑简单一时也没察觉出来。
“那个……恩侯所说的欧气是何物?”
这个东西司徒琛连听都没听说过,但见贾赦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就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听说贾赦的堂兄贾敬似乎有入道的念头,大概那欧气是道家修行所用的一种东西?
“其实我也是瞎说的,就是让六皇子听不懂,才好将六皇子绕晕以后赶走。”贾赦说着在马背上做了一个太极起势的动作,随后又做了一个双手抱球的动作说道:“就当是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吧。”
可……可这东西看不见抓不着的,如何能献给他父皇?
贾赦之前已经将话说出了口,老六虽然不知道欧气是什么,但肯定会抓着要将东西献给父皇这一点不放。到时候要是随便献上个东西,那可就是欺君罔上满门抄斩的死罪。要是献不上,怕是死得会更惨……
“这个……这个……”
贾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肯定不能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但要送什么,必须得送点不同寻常的东西,能和欧气扯得上关系,谁还说不出来什么。
“王爷可会作诗?”
司徒琛点了点头。他因为骑射不好,所以将精力都放在文学上面。做出来的诗虽然达不到像文豪那般可以流芳百世,但也是可以拿得出手,到时候攒一攒出一卷诗集的。
能写就好说。贾赦一抖缰绳,随司徒琛回到帐子里立马做起了关于欧气的诗。不求文采有多出众,能把皇帝陛下哄开心就算胜利。
“所谓欧气,我想把他定义成福气与才气的结合。王爷在围场里转了两圈感受到了大齐在陛下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四周小国不敢来犯的雄伟景象。这时文思泉涌,回来写一首诗献给陛下。”
司徒琛算是听明白了。贾赦的意思是说他这个做儿子的拿老子的名头解了围,赶紧做首拍马屁的诗来感谢一下自家的老爹。
只要把他父皇哄开心了,一切牛鬼蛇神的攻击都不足为惧。
都说了这欧气是福气的结合体,你说你没看到?那你是不是觉得大齐在陛下的治理下,一点蒸蒸日上、国泰民安的迹象都没有?不想惹陛下生气就把嘴巴闭上,再哔哔说不定就被免官。
贾赦这招可以说是相当的无赖,让人挑不出来毛病。
“王爷打算怎么赏我啊……”贾赦一边研磨一边笑嘻嘻地朝司徒琛讨赏,司徒琛转着拇指上戴着有些不习惯的扳指琢磨着这首马屁诗该怎么写。“明个本王一天的猎物都归你了,如何?”
就司徒琛那本事,怕是一天的猎物都不够做一件皮袄的吧。司徒琛不理贾赦的“抗议”,将拇指上的扳指摘下来搁到一旁说道:
“到时候再说,赶紧研墨!”
六皇子回到帐子将衣裳换成常服便去了三皇子那里,说起了司徒琛猎到两大口袋欧气的事情。
“欧气?那是什么东西?”三皇子从未听说过这么个东西,觉得自己弟弟是被司徒琛给忽悠了。“他还敢献给父皇?那你先到父皇那里和父皇提一句这事儿。”
看老四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六皇子明白了三皇子的意思,一想到司徒琛很有可能被父皇重罚心中就爽得不行,连肚子都不那么疼了。
“这个事儿是那贾赦提起来的。老四真是成也贾赦,败也贾赦!”
有了主意的六皇子立马回去收拾妥当,拎着今日收获的猎物去找他父皇献宝了。等会儿他就要看司徒琛当众出糗,在父皇面前惶恐不安地请罪!
在六皇子过去的时候,皇帝正手把手教着贾琏怎么拉弓射箭,亲昵得六皇子觉得太子殿下当初也就这个样子了,连太子的嫡长子当时都没这待遇。也不知道这贾琏哪儿好,竟然入了父皇的眼。
“琏儿有没有相中的,皇爷爷让御厨给你做。”皇帝一瞧六皇子手中的东西就知道这个儿子是过来干什么的了,捏捏贾琏的耳朵问贾琏有没有想吃的。
在皇帝叫老六的时候,贾琏就知道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听他父亲说过,这个六皇子对他们很不友好,所以遇到的时候不用太客气。贾琏感受到了六皇子不存善意的眼神,立马点名要了六皇子手中那只野鸡。
“我给皇爷爷做个叫花鸡呀,我的手艺可好了呢。”黑芝麻包子贾琏故意给自己加戏,在皇帝面前又点亮了一个技能。
小孩子哪有什么手艺可言。就算贾琏在家的时候真做过叫花鸡,那也是府里的厨子将一切都收拾妥当,贾琏就负责在一边玩罢了。
“那行,皇爷爷就等着吃琏儿做的叫花鸡。”
在皇帝面前刷够了存在感,获得六皇子数个白眼后,贾琏在冯开顺的带领下去做叫花鸡了。
皇帝见六皇子一直没走,问了句有事儿?
当然是有事儿了!六皇子赶忙将他在打猎的时候的见闻说给皇帝听,最后不忘给贾赦扣一顶欺君罔上的大帽子。皇帝此时对贾赦的信任几乎是满点,不管六皇子怎么泼贾赦的脏水皇帝都觉得这是老六故意在找贾赦的茬。
“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皇帝见六皇子一副不把贾赦拉下马不罢休的样子,不厌烦地挥了挥手。贾赦虽然很有可能是忽悠了老六,但那也是老六故意上去找茬才这样的。
再怎么不甘,六皇子也离开了大帐。
六皇子走后,帐子里便安静了下来。皇帝连贾琏在帐外指挥厨子给野鸡拔毛、该怎么刷料都能听清。一想到贾琏油嘴滑舌的样子,皇帝就觉得这孩子真是和贾赦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去把贾赦和老四叫过来。”
皇帝突然又来了恶趣味,想看看贾赦该怎么解释欧气这事儿。
司徒琛还是头一回写拍马屁的诗,正因为有些生疏才看起来更诚挚一些。贾赦将头伸过去欣赏司徒琛的大作,觉得与其管司徒琛要赏银不如让司徒琛也写一首诗夸夸他。
等日后司徒琛登基了,这诗可是用多少银子都还不回来的。
说不定还能起到免死金牌的作用呢……
不就是写诗么,司徒琛很喜欢这种不用花钱的赏赐。趁着诗性还在,提笔就写了两首诗。一首夸贾赦机灵,一首夸贾赦会赚钱。
“再来首夸我勤学的呗。”
司徒琛瞧了一眼贾赦,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说道:“你?勤学?”
怕是现在快要乡试的贾政都比贾赦勤学吧,他可不信贾赦在家的时候会读四书五经一类的书。贾赦摸摸鼻子,他好像确实和勤学搭不上边儿。
“我儿子勤学,给瑚儿写一个。”
给贾瑚写一首还差不多,司徒琛正要提笔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过来传话说陛下请勤王殿下和寺卿大人过去一趟。
来的小太监虽然司徒琛面生,但想着甄家还没胆子肥到敢在这里假传圣旨,于是带着写好的诗和贾赦去了皇帝的大帐中。
到了帐子门口就看到贾琏坐在一堆火前面发着呆,身后还站着冯开顺以及两位撑伞的宫人。贾琏一瞧贾赦来了,立马跑过去问贾赦是不是问到香味儿过来的。贾赦还要随司徒琛面圣,没有太多时间和贾琏闲谈。
“那爹爹和王爷忙吧,一会儿我做的叫花鸡就好了。”等做好了端进去大家一起吃,贾琏摆摆手继续回到火堆旁等着火自己熄灭。
司徒琛在一旁轻轻嗅了嗅,还真是闻到了一丝香味。以前他听彻儿说贾瑚做的叫花鸡就很好吃,如今看来这一家子都有厨子的天分。等明天正式开始打猎他也猎几只野鸡,让贾赦也做只叫花鸡尝尝。
对于皇帝要召见的事情,二人都没太紧张。毕竟他们都是坦荡荡的君子,不像某些小人,就知道背后告刁状。
皇帝主要是想看贾赦是怎样应变这件事情,所以一开始是面无表情问贾赦什么是欧气,能否拿出来瞧瞧。司徒琛这时候拿着写好的诗呈给他父皇,说这就是他和贾赦捕捉到的欧气。
只可意会的欧气……
“秋晓上莲峰,高蹑倚天青壁。谁与放翁为伴,有天坛轻策。铿然忽变赤龙飞,雷雨四山黑。谈笑做成丰岁,笑禅龛榔栗……”
司徒琛不做声色地在词中将皇帝夸了一通,一瞧他父皇面上的笑意就知道他夸的话都进他父皇的心里了。
“老四这首做得不错,该赏。”皇帝高兴了就要赏人,正巧冯开顺端着贾琏做好的叫花鸡进来,皇帝就让司徒琛和贾赦一起坐下尝尝。
赏不赏都无所谓,能把他父皇哄高兴了把这事儿揭过去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皇帝见贾琏眼一直盯着直冒热气的叫花鸡,让冯开顺赶紧把鸡腿揪下来一个给贾琏先尝尝。随后不等小太监试完毒,自己夹起一根鸡腿啃了一口。
“嗯,琏儿做的叫花鸡真香!”
按照以往的流程,应该是冯开顺先用银针验毒,然后又叫来一个小太监试毒,最后等确认无误后再送到皇帝面前。只是这些流程要是走完,叫花鸡都没热乎气儿了。
冯开顺微微垂头打量着啃得正开心的贾琏,心想荣国侯的小公子日后必定大有可为……
放下心中的猜疑后,皇帝对贾赦的信任便爱屋及乌到了贾琏身上。就算贾琏再“滑”也还是个孩子,心性还是很单纯的。
再说全程都有冯开顺看着呢。
皇帝虽说叫贾赦和司徒琛一同享用贾琏做的叫花鸡,但二人哪敢像贾琏那样一口接一口真吃?皇帝上了年纪,在吃食方面一向很克制,以免病从口入。
看着贾琏啃了小半只烧鸡打起了饱嗝,皇帝用帕子擦着手说道:“琏儿可有想要的东西?皇爷爷赏给你。”
贾琏已经从皇帝那儿顺走了一个西洋钟,如今也不知道还能要什么,想了一会儿要了明日皇帝猎中的第一个猎物。
“我哥要我捎东西给他,我就在皇爷爷这儿借花献佛啦。”
随着儿子们年龄的增长,兄弟之间的那点情分越来越少。如今贾琏这份“兄友弟恭”的情分在皇帝的眼中就显得外的珍贵。
不就是头鹿么,把鹿皮处理完送贾瑚就是了……
按照大齐祖辈传下来的规矩,都是由皇帝亲自猎中一头鹿代表着秋狝的开始。猎鹿寓意着逐鹿中原,猎到的鹿通常都是要祭祀大齐祖先的……
但他父皇的话就是圣旨,说给贾瑚了那就是给贾瑚了。至于拿什么祭祀祖先,就由礼部的老头子们头疼去吧。
“这是你要的勤学诗,本王还给琏儿写了一首,不用谢。”
司徒琛很大方地连着写了两首勉励贾瑚学习的诗,又写了一首诗夸贾琏叫花鸡做得好。贾赦瞧着最后一首极不正经的诗来了个主意,让司徒琛留个落款,最好再用个印。
万一百年以后贾家衰落,凭借他们家做的叫花鸡好吃得被王爷夸赞过这一点,也能有个响亮点的招牌。
“别人都盼着自家子子孙孙都富裕,你倒好,连退路都想好了。”司徒琛说着拿起腰间的玉坠儿蘸了蘸印泥,在给贾赦所有的诗的旁边都落了款盖了私章。“得了,早些休息吧,明个可是正式的了。”
“王爷喝点清粥再休息,明个别泄气,万一六皇子今日逞能加重了病情,明个高烧得连床都下不来了呢?”
“你就皮吧,这话要是让老六听到了,他不撕了你的嘴?”司徒琛说着笑了笑,最好是这样。
六皇子先前喝了药出了汗,结果在马背上受了风,当晚就烧的面色通红,将吃进去的饭菜吐了个干净。
“肯定是老四搞得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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