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没去管顾铮和苏均之间的交锋, 他低下头，认真吃菜。
一双耳朵却在捕捉植物们的声音。
苏继明夹在心爱的儿子与要讨好的大人物之间, 左右两难，旁边的白菡见儿子受到委屈, 用泫然欲泣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苏继明安抚地给白菡夹了一筷子小青菜, 没得到妻子的原谅, 只看见一段雪白的脖颈，惹人怜惜。
唉, 他收回手, 略有些不满地心想——
不就是暂时在顾二少面前忍一忍吗？白菡和均均平时都那么善解人意, 这会儿怎么就不懂事了呢？
无奈之下, 苏继明开始和顾铮找话题，拉近关系。
“我们楚华市人杰地灵, 顾二少既然来了这里，一定要到几个著名的地点考察一下。”
——比如他们苏苏食品的原生态农场。
顾铮无所谓地点点头，问：“苏澈去吗？”
苏继明一愣：“去去去。”
他脸上带着笑，指了指旁边的苏均与白菡：“我们全家一起去。”
“看不出来苏董有这么多时间陪伴家人。”
“那是，”苏继明仿佛没听出来顾铮话里的讽刺, 谦虚地承认道：“钱赚再多又有什么用？还是家人最重要。我一直是个顾家的人。”
“……”
苏澈、白菡, 包括绿晋江直播间内的观众都被他这种不要脸的话给震惊到了，只有顾铮毫不在意。
他摇了摇手里的叉子, 对苏继明道：“你不是。”
“什么？”
“我说, 苏董不是顾家的人, 令子苏澈才是。”
“……”
苏澈、白菡, 包括绿晋江直播间内的观众再次被震惊到了。
“你的脸呢？”绿晋江观众刷起漫天弹幕，问候顾铮的脸皮。
“你们是把脸皮放在同一个二手市场上挥泪大甩卖了吗？？？”
苏继明纵横商场三十多年，这还是头一次尝到被怼得哑口无言的味道。
他看了一眼顾铮的神情，确认他不是在说笑，于是——
忍。
“呵呵，顾二少真是幽默。”
苏继明看向苏澈，希望这个大儿子能出来说句话，让气氛显得不是那么尴尬。
——早看出来这位顾二少被苏澈迷得五迷六道，他直接让自己的儿子吹枕头风就行了，还捧着这个把脑子丢在男人身上的蠢货干什么？
见苏澈闷头吃饭，一个字不说，苏继明瞪了他一眼，对顾铮道：“见笑了，我这个儿子从小娇生惯养地长大，被家里宠得没个轻重。”
其实他更想说苏澈没眼色，让顾二少多多包涵，不过怕顾二少因此讨厌了苏澈，连带着不愿意提携自己家，于是话在舌头尖滚了滚，没说出来。
顾铮瞥了他一眼，看他怎么继续。
苏继明见把话题引到苏澈身上有用，心咽回肚子里，笑呵呵道：“不过这孩子向来心眼瓷实，认准了什么就是什么，不会有别的心思，更不会随便玩弄别人的感情。”
“我知道，”顾铮点头：“这点随尊夫人。”
他看了眼白菡，客观道：“当然，不是这位。”
“……”
白菡差点捏弯了手里的银叉。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讨厌的男人！
——为什么这种人能投胎成有权有势的富二代，而像自己这样有脑子有实力有眼光的人，却要靠讨好这群傻逼才能上位！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苏继明的大腿被娇妻狠狠掐了一把，面对次子不满的目光，他感觉面上火辣辣的。
偏偏苏澈一句话不说，仿佛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而句句扎心的顾二少……
他们一家三口绑在一块都惹不起。
于是苏继明艰难地露出笑容，用尽了自己三十多年的涵养打圆场——
“顾二少说的是，苏澈随他亲妈。”
“嗯，不像你。”顾铮理所应当地赞同他的话。
苏继明：“……”
这天是没法聊下去了！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为了避免顾二少一出口就是炸.弹，苏家三口人成为了排雷兵，在无数话题中寻找最安全的那些。
最后，他们发现还是夸苏澈、夸顾铮、夸他们天生一对最安全。
于是，餐桌上开始飘起彩虹屁。
苏继明：“苏澈这孩子从小就聪明，我和他祖父都觉得他以后能有大出息。”
苏澈侧着耳朵，貌似心不在焉地听他们吹自己，听到的却是金钱橘打的小报告。
“哗啦啦”丈许高的小树摇着满树金灿灿的小橘子，告状道——
“别信，别信，他经常在家里骂你是丢人的逆子！”
苏澈微笑。
白菡了解苏继明的性子，更知道要怎么才能引起他的愧疚，为自己和儿子挣得更多的东西，于是按捺住心底的愤恨，笑道：“老苏说得对，我当初第一次见小澈就觉得这孩子长得真好，像个剧本里面演的那种小少爷。”
金钱橘：“呸，她昨天还骂你是野种！”
苏澈继续微笑。
夸完了苏澈，这对夫妻又夸顾铮——
“顾二少年少有为、气宇轩昂，一看就是不凡的人家才能养出这种气度。”
金钱橘摇晃着叶子：“嘻嘻嘻。”
苏澈用精神力问它：“怎么了？”
金钱橘：“他们俩在你们下来前还说‘顾二是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败家子’、‘烂泥扶不上墙’。”
苏澈：“……”
最后——
苏继明和蔼道：“前些日子多谢顾二少照顾苏澈了，以后也要请你多照顾照顾他，这样我们做父母的才能安心。”
“没错。”白菡笑得温柔，“看到你们过得好，我和老苏才能放心。”
金钱橘告密也告得很开心——
“女主人刚才在露台说，你们俩指不定多久就得分。”
“男主人在书房说，他得在你们俩分手之前多给苏家要点好处。”
苏澈：“……”
看着还在餐桌上吹他们天生一对、天造地设的便宜父母，他没忍住——
“噗。”
……
等到餐厅里的彩虹屁散尽，苏澈拽着顾铮回到自己的房间。
路过金钱橘时，苏澈温和地摸了摸这株小橘子树的叶片，问家里的佣人：“这棵树有名字吗？”
“没有。”佣人摇头，奇怪地想，谁会给一棵树起名字？
“哦，”苏澈淡定地应声道：“我挺喜欢它的，以后它就叫零零发·橘了。”
“是。”
零零发·橘摇晃着碧绿的叶片，树枝上的小橘子看起来都更鲜亮了。
苏澈听到它对自己保证，以后一定能打听来更多有用的情报，不辜负这个有意义的名字。
“嗯，继续努力。”
拽着一头雾水的顾铮回到卧室，关掉了绿晋江摄像头，苏澈和自己的家属一起倒在床上，趴在顾铮肩膀上大笑。
“怎么了？”
苏澈将零零发·橘的话学给了顾铮。
顾铮：“……”
“来之前我以为这是个宅斗剧，还特意恶补了陈静瑛推荐的绿晋江宅斗文全集……”苏澈擦掉笑出的眼泪，在顾铮脸上亲了一口，笑眯眯道：“万万没想到，这是个谍战剧啊！”
顾铮：“……”
沉默片刻，他向苏澈提议：“金钱橘的的侦测范围太小，明天我们去和苏继明说，在别墅的墙根下种一圈听风者·爬山虎吧。”
“好主意。”苏澈又亲了他一口。
……
“什么？”在酒店里追雷剧的顾临安得到了祖爷爷新的吩咐：“让人去找爬山虎的枝条？”
“对，”顾铮道：“快一点，现在正是扦插的季节。”
“为什么啊？”顾临安不解。
顾铮严肃地问曾侄孙：“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
“情报就是生命！”
顾临安：“……”
“对了，我之前让你找的那个私家侦探……”
“他还没有新消息传回来。”顾临安道。
“我知道，”顾铮对此早有预料。
他吩咐曾侄孙：“侦探费结清，解雇了吧。”
“他的效率还不如一株橘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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