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群的另一端, 晋江市。
顾临安沉浸在逃过一劫的庆幸感中。
他拍拍胸口, 出了口气，活泼道：“祖爷爷，已经说好了。待会儿我就叫大哥把临时身份发过来。”
“您想当什么？税务部门稽查员？还是公安机关干警？或者城管？消防检查？中.央巡视组成员？上门查水表的？”
顾二少一生中没干过几回狐假虎威这么刺激的大事，他的脸上燃起对Cosplay的无限向往。
顾铮：“……”
“前来商讨合作项目的顾氏财团负责人。”他从这些千奇百怪的身份中选择了最平平无奇的一个。
顾临安：“哦。”
“……的助理。”
“……”
“什么？！”
“这太配不上您高贵奢华的身份了！”顾临安“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打抱不平。
面对失望的曾侄孙，顾铮只问他一句话——
“你会查水表吗？”
“……”
“我也不会。”
“……”
K.O
祖爷爷胜。
眼看顾临安还想说什么，顾铮晃了晃手机——
“与其在乎这些有的没的, 不如我们来谈谈你刚才的聊天记录吧？”
“聊天记录？”
打开微信群，顾铮照着曾侄孙上传的小视频, 一字一顿地念道——
“祖爷爷正在看直播……祖爷爷貌似看上了一个小网红。”
他：“不解释一下？”
顾临安：“！！！”
日哦。
他绝望地心想，光顾着担心中老年男子混合双打了，忘了祖爷爷也在这个群里。
“祖爷爷, 你听我解释！”顾临安调动起全部的脑细胞——
“我们顾家一向尊重恋爱自由，绝对不会对祖奶奶的人选有什么意见！真的！”
“嗯，”顾铮不置可否：“这是你个人的意思？”
“当然不！”顾临安后背一紧，替爷爷、爸爸妈妈和大哥大嫂说话：“是全家的意思！”
他斩钉截铁：“只要您喜欢就好, 就算年龄相差两百岁我们也不在乎！”
“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给你一个亿，离我祖爷爷远点’、‘说吧, 要多少钱你才肯离开我祖爷爷’，不存在的, 完全不存在的！”
“……”
顾临安说完, 抬起眼, 偷偷瞄了一下祖爷爷的神色。
态度平静, 表情自然，嘴角上扬了0.2毫米。
——这是……过关了？
顾铮总体上还是满意的，他又看了眼聊天记录，对于这个家的气氛有了一定了解，于是放弃了继续恐吓曾侄孙。
“坐下吧。”他拍拍顾临安的胳膊。
“呼——”
顾临安长舒一口气。
就在他屁股一沉，准备重新坐回长椅上时，冷不丁听见祖爷爷补充了一句。
“对了，我纠正一下，”他道：“不是‘祖爷爷貌似看上了某个小网红’，而是‘祖爷爷正在努力被一个小网红看上’。”
“记住了吗？”
顾临安：“……”
他屁股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够了！
母胎SOLO二十二年的顾二少绝望地捂了一下脸，心想——
这口狗粮是青柠檬味儿的！我不吃！
……
顾大哥的办事效率很高。
不到半小时，他向身在西洲会议现场的顾将军发出紧急邮件、帮爷爷P好双人合影，给弟弟准备了两个以假乱真的临时身份，然后——
“顾氏集团与绿晋江有合作的项目总共三个，其中两个不在晋江市附近，另外一个的负责人出差在外，明早才能赶回来，需不需要我替你们订今晚的酒店？”
“我要总统套房，五星级以上。”顾临安毫不客气地提意见。
“没问题。”看在他把祖爷爷从森林里带出来，快半个月没睡过床的份上，顾临平满足了这个不算过分的要求。
“地址和电子房卡已经发到你手机里，项目负责人的电话也是，明天记得提前和他联系。”
“知道了知道了。”顾临安用完就扔，“你赶快陪嫂子安胎去，别打扰我和祖爷爷的二人世界。”
“债、见！”
顾临平：“……”
你还有良心吗？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截图，把“二人世界”四个字标红，然后混在P好的自拍里一起发给爷爷。
——我不动你，让爷爷教你做人。
……
顾临安浑然不知即将到来的噩运。
他拿着手机向祖爷爷邀功：“搞定了，明天我们混在谈事情的队伍里参观一遍绿晋江。”
“嗯。”顾铮答应了一声。
他心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明天是参观绿晋江，过几天就是巡视自家的产业了！
“走吧，”继续在这里坐着也没什么事情，带着曾侄孙，顾铮走向自己的雷霆X系。
顾临安背后一凉，又回忆起被飞车特技支配的恐惧。
他痛心疾首地想——
我刚刚为什么要让大哥订五星级酒店呢？
我怎么就不知道让大哥订个离绿晋江总部最近，步行就可以到达的酒店呢？
曾经装的逼都是现在默默吞下的眼泪，顾临安磨磨蹭蹭地走向飞车，做好了吐第三次的准备。
走到绿晋江总部门前的时候，他下意识扭过头看了一眼。
然后——
“咦？”
已经打开车门的手又推了回去，顾临安看到一个熟人。
不过熟人现在似乎有些狼狈。
“走吧走吧。”刚刚收了顾二少一百块“业内潜.规则”的青年被人半推半送地请出门外。
然后，那个印着绿晋江logo的白色拉杆箱也被人从里面扔了出去。
“等等！”
青年拿肩膀硬接住这个超大号行李箱，一边皱着眉“嘶”了一声，一边急切地回头道：“我们的技术是成熟的，连通大脑的虚拟全息技术将是全息行业未来的发展方向！”
“放弃掉这项新技术，绿晋江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
门内像是中层管理人员的绿晋江员工面无表情地等他说完，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嘲讽。
“白先生，我不知道失去这项新技术绿晋江会不会后悔，我只知道，被你浪费了半个小时的宝贵时间，我现在已经后悔了。”
“……”
青年没有在意管理人员话语里的刺，他打开行李箱，还想做最后一番努力。
“请稍等，实验室的第一款全息游戏已经制作成功了。花费七年时间，完全还原了大灾变时期的场景，我们把它命名为《末日序曲》。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在这里尝试一下。”
“我带了一套最新的全息设备过来。”
青年面带恳求，从箱子里取出一套游戏头盔和一台沉重的机箱。
他半跪在机箱前，调试上面复杂的接线，注视着指示灯一个个亮起。
然而青年想要说服的人却对这番努力不屑一顾。
“白先生，先前说不感兴趣是想要委婉一些，既然你坚持，那我就明说了——业内谁不知道虚拟全息技术存在尚未解决的重大缺陷，你们曙光实验室更是……”
“就算你肯让我尝试，我也不敢冒着变成植物人的危险登陆贵实验室呕心沥血研制出的全息游戏。”
“话尽于此，以后请你不要再来了，作为绿晋江的一员，我的工作时间和精力都是很宝贵的，需要用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
“……”
青年捧着头盔，无奈地看着管理人员转身。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
“等一下！”
“又怎么了？”脚步停下，话语里是十足的不耐，管理人员连头都没有回。
“我忘了这个。”
一张一百元的纸币被叠成纸飞机，飘飘悠悠地飞进门，绕了一圈，落在他的头顶。
管理人员：“……”
他脸上的神情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摘下头上的百元大钞，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收下吧。”白姓青年失落地收拾好自己的设备。
“精神损失费，业内潜，规则。很抱歉浪费了你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拎着拉杆箱，他沮丧地离开绿晋江。
“一百块够买你半个小时了吧？”
管理人员：“……”
够……是够的。
但是总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对？
……
除了被一张百元大钞打发掉的管理人员，同样无语的还有不远处围观的顾临安。
“那好像是我给他的一百块？”他问祖爷爷。
祖爷爷：“是你给的一百块。”
“为什么这么肯定？”
顾铮看着拖起拉杆箱，慢悠悠走在路边，看一眼高楼大厦、看一眼地面，再看一眼高楼大厦、又看一眼地面，突然捡起了地上一张小广告，然后捂住胸口一脸心疼的青年，默然不语。
——这套表现他熟啊！
不就是没有钱，找不到睡觉的地方，正在考虑睡大街、睡桥洞和睡屋檐下哪个更不丢面子的下意识反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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