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陵卯时初起身,洗漱后先是看了半个时辰的书,看完书后也没有马上去用早饭,而是起身去了林先生的屋子,昨天先生喝醉了,今早是起不来的,顾怀陵得帮着代课。
林老先生家世还算尚可,家业蛮大,现今老了,家业都给了孩子,孩子们都去府城了,林先生和林婆婆舍不得离开故地,就将老宅修整了一番办了这家私塾。
前院皆是读书地,只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顾怀陵等人的读书院,另一部分都是附近的孩子,来认几个字,学些三字经和百家姓,束脩是不必的,随意给点什么东西都行,笔墨自备。若要继续读书,才会涉及到束脩的事。
刚进先生的院子,就看到林婆婆一脸笑意的收拾衣裳,顾怀陵诧异,“先生昨日没闹你?”每每先生醉了酒,第二日他宿醉头痛,师母心情也是不好的。
林婆婆一看顾怀陵就笑,几步上前,“我正要问你呢,你可知道软软是如何酿酒的?”昨夜老头子不仅没闹人,安安稳稳睡了一宿,今早起来更是头脑清明,丝毫没有宿醉之感。
那桃花酒昨儿林婆婆自己也饮了一杯,喝着是和自己的不太一样,酒香更浓却不十分烈,只当软软手艺好,谁知还有这等效果。
今天就忍不住要问一句了。
顾怀陵摇头,“这我倒是没问过的,等她下次来了,您亲自问她?”
顾软软每隔十天就要来县城一趟。
“好吧,我是真要问问她的。”林婆婆高兴点头,这老头子爱酒,喝了自己又不舒坦,闹人还是其次,年纪到底大了,哪能像他这般折腾?就算昨夜的事只是巧合,林婆婆也是要问一句的。
顾怀陵点头,“那您忙,我就回去看书了。”
私塾就一个先生,林先生上午教小孩子,大的就自己看书,有问题就下午一起问,再教导两个时辰,林婆婆点头,“去吧。”
用过早饭后顾怀陵回屋,并没有马上温书,而是将柜里放着的腊梅米酒倒了一杯出来,拿在手里细看,酒色微白,莹润馨香,妹妹酿的酒和别人不一样?
这酒顾怀陵喝着自然是好的,但他并没喝过外面的酒,也不是酒虫,确实分辨出这其中细微的差别,但师母那样不像是说笑,如果不是巧合呢,妹妹酿的酒真有安神的作用呢?
酿酒和做菜不一样,做菜需钻研也需手艺,酿酒就不一样了,卖方子也是使得的。
不过,这事还不能马上下定论,还不知道外面的酒是什么情况呢,得自己去外面试,还得让别人来试妹妹的酒。先生已经试国了,一个可以说是巧合,其他人也这样说呢?那就不是巧合了。
叶宴之。
正思虑让谁来试,忽然就想到了叶宴之。
那是富贵家的孩子,虽年纪尚轻可能没喝过多少酒,但他喝过的一定都是好酒,让他来试是最好不过的了。
顾怀陵本以为叶宴之会很快来私塾,谁知直到第五日,叶宴之才登了门。
这一日,先生有事,和林婆婆一起出门了,叶宴之登门时,是顾怀陵去接待他的,这事顾怀陵已经做了很多次了。再见叶宴之,容貌倒没怎么改,还是精致少年模样,只是——-
顾怀陵忍笑,“脸怎么成这样了?”
叶宴之眉梢嘴边都是上火冒出的痘,嘴角也裂了,配着他精致的眉眼,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滑稽。叶宴之不好意思的笑,嘴一裂又扯到唇边的伤口,呲牙了一会,“这几日贪嘴,辣的吃多了。”
其实是为了试菜。
顾大人都上门拜访了,自己当然要回礼的。只是想了许久,不知道送什么合适,最后还是决定请吃饭吧。所以,这五天,叶宴之将安汉县的酒楼吃遍了,还专挑辣菜吃,务必要做到和顾大人吃饭时不被辣的眼泪鼻涕横流。
顾怀陵失笑摇头,“你既不是川地人,还是克制些。”又道:“先生现在不在私塾下午才归,我来问你几句。”
叶宴之结巴了:“不,不是不需要考校吗?”
顾怀陵:“是不需要考校,只是想知道你学了多少学到了哪里,好跟着教导的。”
叶宴之松了一口气,以前被爹摁着就囫囵看了一遍四书五经,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忘的干干净净了。
“字倒是都认得,四书五经没怎么读过。”
顾怀陵点头,倒不怎么意外,这人看着虽然不是纨绔子弟,但也不像刻苦读书之人,领着他往里面走,“正好还有一刻钟就要开始授课了,你这会子进去正好。”
“现阶段不用给先生束脩,买些东西略表心意就好。”
“至于你借宿一事,就得等先生下午归来后再谈了。”
来读私塾本就是为了接近顾怀陵,叶宴之并不在意,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顾大哥,我在酒楼定了一桌,今日赏脸一起吃饭吧?”
怕顾怀陵拒绝,叶宴之长揖到底,“顾大哥莫要拒绝,顾大哥是我来这里第一个认识的人,既是邻居又是同窗,日后也许要多多麻烦顾大哥,这顿饭,无论如何都要请的。”
顾怀陵本想拒绝的,想到还得让他帮自己试酒,而且他说的也没错,既是邻居又是同窗,吃顿饭也没什么。
当即点头,也回了一揖。
“劳你破费了。”
目的达到了,叶宴之笑的心满意足,“不破费,应该的。”这么容易就和顾大人相交了,真幸运!顿了顿,这才想起来一件事,“先生不是不在家吗,怎么还授课呢?”
顾怀陵:“我来授课。”
叶宴之正要再问,耳边就传来了一群小孩子打闹的声音,寻着声音看过去,原来已经到了私塾的校舍,里面一群小萝卜头,有打架的,有睡觉的,还有挂着大鼻涕的。
叶宴之:???
这和自己设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你既尚未读过四书五经,基础兴许不太牢,先和他们一起念念,后面再说。”顾怀陵站在门口,指着右边第四列的一个位置,“你坐那里吧。”
“我去拿书,你进去吧。”
说罢就转身走了。
叶宴之看着一屋子的小萝卜头,呆了。
“诶,你也是来读书的啊?”
一个流着鼻涕的小萝卜头好奇的看着叶宴之。
“你是不是傻!”
袖子被人拽住了,叶宴之低头看去,抓着自己衣袖的小手黑黢黢的,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袖子污了一块,“他肯定和顾大哥一样,来教我们的撒,他都弄大了!”
“你还傻,你个宝器娃儿,你现在连自己名字都写不来,还好意思说我傻!”
“李二狗,你个狗娃子,你居然说我是宝器?!”
“打一架打一架!”
“…………”
“…………”
叶宴之:…………
一堆听的半懂的川话扑头盖脸的砸来,其中还夹杂着“宝器”“哈儿”“龟儿子”等等听不懂的词汇,又一道刺耳的哭声传来,隐隐有一股子尿味漂浮,叶宴之低头就见一大概五六岁的小豆丁正扯着嗓子嚎,也许是吓的,□□润了一片。
脑壳痛,现在说我其实念过四书五经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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