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爱乃纱是出于什么原因, 是因为心善还是因为他口中说的, 为了“减轻罪恶感”,他能够用自己的特殊能力, 去治愈人们的伤病, 这都是好的。
只是, 从这次人们为了治病,不顾爱乃纱的身体,想要强行让他出面的事情来看,他们应当是把这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了。
这让御馔津联想到了自己。
作为神明, 他是真心希望人世间能够一片太平,平民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不受战争跟穷苦的困扰。
只要看见人们在稻田里的笑容,他便会感到无比满足, 高兴。
可是温饱问题终究只是人们生存下去的最低需求,而不知是谁跟他说过, 人类的欲求是无穷无尽的, 只要得到了一样东西,他们大多都会去想要更好的。
这是人类的本性, 御馔津不否认, 只是,这其中的大多数人, 他们的欲、望实在是太过丑陋, 无数的这些诉求涌过来的时候, 便会让神明感到非常疲惫。
跟现在被人们要求着治病的爱乃纱是一样的,他们不懂得收敛,不懂得克制。
可即便是这样,御馔津也依旧努力的将自己的分内之事做好,努力去爱人类。
他很心疼爱乃纱,这才降下神迹,将那些人赶走了,想必在这一段时间里,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也不会再发生了。
“都只是为了活下去,我怎么会怪罪于你呢?”
神明轻声的说着,抬手摸了摸爱乃纱的头,他的动作十分轻柔,而爱乃纱看不见他,只是似有所觉的抬起了头。
御馔津又微微笑了一下,接着完全消失了。
爱乃纱先是顿了顿,抬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头顶,然后在狐狸阿鸣过来之前又将手放下了。
“阿鸣,”他唤道,随后在狐狸的面前蹲下,摸着狐狸的头,“你说,刚才妙大人说的那些,是御馔津大人做的吗?”
妙大人是将刚才的事情都告知了他的,较年长的巫女。
阿鸣自然不可能回答他,事实上,它也应该是听不懂他的话的,只是低低的“呜”了一声,随后往他的手心蹭了蹭。
爱乃纱也笑了笑,然后便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第二天,他在神社附近的森林里,捡到了一只鬼。
那只鬼的身材高大,只是腹部有伤,流出的血将那一片的草地都染红了。
那真是一只,长相十分英俊的鬼,若是忽略他周身的煞气,不看他头上的鬼角,只看那张脸的话,想必能够令大多的闺中少女怦然心动。
只是他因为伤重,见到爱乃纱后,似乎是想要攻击,但却又失血过多没有力气,只能露出獠牙,向爱乃纱发出了威胁性的低吼。
爱乃纱本来是因为感知到这附近有浓烈的鬼气才过来的,如果是其他的鬼的话,那他自然是毫不留情的将那只鬼退治掉,只是,眼前这只的话……
他看着眼前的鬼,眼中的情绪莫名。
“伤势过重,连理智也失去,只剩下本能了吗?”
他低声说着,然后对其笑了笑。
“稍微在这里等我一下哦,我马上就回来。”
茨木童子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只是隐隐约约的看见自己面前出现了个人,可又觉得好像有些不对。
他因为大意被几个杂碎偷袭,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也只会保持数天而已,鬼的自愈能力非常可怕,他只需找个地方休养几天就好了。
这一路上也不是没有遇见过人类或者妖怪,人类是一看见他就尖叫着逃跑了,而妖怪的话,则是忌惮着他身上大妖的气息,并不敢轻易招惹,直接便跑远了。
可是眼前这个不一样,那人站在他的不远处,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视线,随后对方不仅没有跑远,反而还对他说了什么。
茨木童子的耳边嗡嗡作响,听得都不是很清楚,只抓到一个词语,“回来”。
什么意思?这个人类,在见到了自己之后,还想要在离开之后回来??
……不,等等,他记得这附近,这座山上,好像是有那稻荷神的神社来着?
怪不得他感觉这山上没有什么妖怪,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么眼前这个人类,是打算去神社叫来巫女什么的过来对付他?
茨木童子暗暗嗤笑了一声,内心并无惧怕,只觉得可笑。
他现在没有力气去阻止对方,可不代表他不会凡客,就那么束手就擒,以他现在的力量,拖几个人类一起下地狱,应该还是能够做到的。
只过了一会儿,那个人类便又回来了,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那个人类依旧是孤身一人,并没有如同他想象的那般,将神社里的人都有叫过来。
茨木童子正有些惊疑不定,便发现那人正朝着自己走近。
他努力想要从一片血红的视野中看清楚对方的样子,终于认出了那上白下红的巫女服。
……这人本来就是巫女?!
茨木童子更加不知道这人是想要做什么了。
随后他便发现一张符咒不知何时粘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他一惊,刚想要动作,将那张符咒揭下来,可符咒上赤色的符文却闪着亮光,于是他的两只手仿佛被捆在了一起一般,没有办法动弹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刻,一道柔和的绿光亮起,茨木童子感觉伤口处一片暖意,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伤口竟是被眼前的巫女给治好了。
他有些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
出现在这附近的巫女,大概率是那稻荷神社的巫女,看见了他这样可怖的鬼,不仅没有尖叫没有逃跑,也没有把人叫喊过来要对付他,甚至还用这种特殊能力帮他治伤。
到底是为什么?
完全没有办法理解。
“你……”
茨木童子有些混乱的开口,却又因为自己被禁锢住了的双手而咬牙,道:“你给我把这个解开!!”
双手被禁锢住,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他也不会直接去咬人。
巫女似乎是轻笑了一声,然后道:“抱歉,我只是怕你激动之下会做什么大的动作,然后伤口就会崩得更严重。”
“我能猜到你之前在想什么,我并不是你的敌人。”
巫女这么说道,她本是半跪在了茨木童子的身前,现在则站起了身。
之前去而复返,只是因为要向神社里的其他人先汇报一下,当然,他是不可能直接将茨木童子的存在说出来的,只是说他并没有再森林里发现什么东西,觉得对方应当是逃跑了。
神社里的人对于他的说辞没有怀疑,而要是他没有回神社说明情况,搞不好会有人因为他长时间没有回去而过来寻找,到时候要是看到了茨木童子,那才是麻烦。
“你好,这位英俊的鬼先生,”巫女的语气十分轻松,“我的名字是爱乃纱,您应当便是茨木童子吧?”
“……?!”
“这个反应的话,看来是了。不必太过惊讶,我对这附近有名的妖怪也是有点了解的。”
茨木童子暗暗使力想要将手上贴着的符咒挣脱开,结果那张符咒明明看着是轻飘飘的,就跟普通的纸一样脆弱,可就是纹丝不动。
“啊,不好意思,既然伤治好了,那我帮您解开吧。”
巫女说完,话音刚落下,茨木童子手上的符咒便脱落下来,真的跟纸一样慢悠悠的飘到了地上
茨木童子完全不明白眼前的人到底在想什么,通常的话,明明已经将一只鬼禁锢住了,会这么轻易的就放开吗??
而且这巫女之前说什么?甚至,这禁锢不是为了防止他攻击,而是怕他动作太大把伤口崩得更大??
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还是说,这巫女的实力已经强大到了一定地步,自己在她看来不值一提??
茨木童子的脑子里有些混乱。
之后,巫女说这边很危险,茨木童子要是继续待在这里的话,恐怕会被人发现。
巫女对他伸出了手,要带他到别的地方,所谓的“安全”的地方去。
绝对是失血过多,所以晕了头了。
茨木童子想着。
要不然的话,他怎么会搭上巫女伸出了手,竟然就真的这么,老老实实的跟在她的身后,而不是第一时间扭断她的脖子?
算了,他只是要一个能够休养的地方,其实无论是在哪里都一样,只要等完全恢复过来了,就直接离开好了。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结果是,茨木童子待了半个月。
而以鬼的,以他的自愈能力来说,其实只要三天的时间,他就能够完全恢复了。
茨木童子并不认为爱乃纱对自己有什么“救命之恩”之类的,毕竟就算是她不出现,他也不会有什么事,只是花费的时间会稍微长那么一点而已。
“为什么救你?”
爱乃纱面对茨木童子的问题,先是顿了一下,然后微笑起来。
“那当然是因为,我觉得你是特殊的,不该命绝于此呀。”
爱乃纱将他安置在了一个山洞里,离神社并不远。
茨木童子也不知道爱乃纱到底是用了什么法术,只见洞口周围围了一圈靛青色的火焰,然后那些原本走到洞口附近的人或者妖怪,便都会自动的往别的地方走去,像是完全没有看到这边一样。
要茨木童子一直待在洞窟里是不可能的,这让他莫名有种自己像是被饲养了一般的错觉,可是离开了之后,过一段时间又会不由自主的回来。
这让他的脸色有些阴沉,开始怀疑爱乃纱是不是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下了什么蛊惑的咒术。
可是仔细想想,她也没有必要那样做,于是茨木童子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爱乃纱几乎是每天都会来一次,大概算是看望吧,理所当然的就跟茨木童子熟络起来了,只是她一只都没有问茨木童子的伤势愈合得怎么样,也没有问他什么时候离开,茨木童子也不提,不,他是一直都想要提,结果莫名其妙的就会推到明天。
明天,明天,然后又是下一个明天。
不如说从一开始就不对,他根本就不应该握住爱乃纱的手。
那可是巫女啊,侍奉着神明的,与阴阳师一同站在妖怪对立面的巫女,友好相处什么的,绝对哪里不正常。
或者说不正常的是他?
茨木童子将自己的那头长发都揉乱了,想不懂自己明明直接走掉就可以了,干嘛还要在意“告别”什么的,那是人类才做的事情,矫情得很,他跟爱乃纱之前什么关系都没有。
……是啊,什么关系,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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