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潢华丽的皇宫内, 即便是深夜也依旧灯火通明, 不少侍女行色匆匆的走着, 忙着自己的活。
而皇宫内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一个小偏间内, 传来了妇人生产的痛呼,过了不久, 又传来了婴儿的啼哭,以及产婆欣喜的声音。
“恭喜,夫人,这是, 这个孩子是……”
妇人满脸汗水,虚弱的往产婆的方向望去, 在看到自己孩子的时候, 却脸色一变, 几乎要绝望得哭出声来。
“为什么……”
后宫中的女子,无一不是渴望生下皇子,可她却不同。
她的地位, 与其说是妃子, 不如说,只是因为一场意外, 才怀上了天皇的孩子,天皇也没有重视她, 只是随便给她安排了个地方, 便打发了她。
这个孩子若是能生下来, 那就生下来,若是在中途流掉了,那也只能说是运气不好。
就连现在,妇人生产的时候,身边也就只有一名产婆而已。
这个时代,妇人生产九死一生,她能够平安生下孩子,已是神明保佑。
她对天皇没有多大的感情,可却深爱着自己的孩子,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怕自己的孩子在皇宫里出生,注定不会有自由,起码,起码她要让自己的孩子好好的活下去!
妇人想着事情,眼神逐渐坚定起来,然后对产婆说了些什么。
产婆大惊,道:“夫人,不可啊夫人,这、这可是……!”
“不然的话,这个孩子在皇宫里是活不下去的!!”妇人哀求道,“求求你!”
产婆沉默片刻,最终叹气道:“好吧……”
……
……
天皇的膝下,有许多的皇子跟公主。
皇子先不说,皇宫里的公主,是注定要嫁出去的,为此,她们从小便需要习得各种礼乐知识,提升自己的修养。
而天皇的孩子里面,有一个另类。
“那么,各位殿下,接下来就请按顺序将这首曲子演绎一下。”
教导礼乐的老师这么说着,随后他看了一眼排在中间的一名少女,语气不善道:“您的话,就请最后再来吧。”
虽然说着敬语,可话语中却没有带上丝毫的尊敬之意。
其余的公主顿时嬉笑出声,见怪不怪,似乎这种事情都已经是常态了。
“那是应该的,若是让她先来,排在她后面的可能就会失去演奏的兴趣了。”
“呀,那我可要先走一步,不然耳朵就要受难了。”
而她们取笑的对象,那么少女只是沉默的站起身,走到了最后方。
她应当也是一名公主,可从着装来看,就能发现她与其余公主的不同,比起那华丽的服饰,她身上的衣服,虽然不至于说是破烂得满是补丁,可相比之下也只是一般的衣物。
她的脸上蒙着一块白布,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那双金色的眼眸中无波无澜,对这种事情也已习惯。
六公主,爱乃纱,身为皇族,没有姓,可却也没有皇族该有的待遇。
因为她的母亲并不是后妃,只是一名爬床的侍女,天皇也不重视,没有靠山,在这皇宫里犹如一根飘荡的苇草。
公主们嬉笑着各自演奏完,得到了老师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夸赞,便离开了,而老师面对留到最后的爱乃纱,脸上满是不耐烦。
他都只是少女能演奏成什么样了,可却不能转身就走,形式还是要过一下的,不然被人看到了,哪怕这只是个不成威胁的六公主,也有可能会被人借题发挥。
爱乃纱依旧沉默,拿起笛子,开始吹奏起来。
怎么说,也不需要别的形容词了,就是难听。
所以老师也只是让她吹了几个音就挥手让她停止,接着这堂课就算是结束了。
老师直接离开,爱乃纱则是在原地顿了一下,将自己的笛子小心的收好,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那当然,也是相当简陋,只是能够满足人生活的基本需求而已,别的稍微奢华一点的东西分毫没有。
说白了,对于皇室来说,也就是不缺这个六公主一口饭吃这种感觉。
爱乃纱还没走到,便有人急忙过来迎接。
“殿下!您回来了!”
“应该没事吧,那些混蛋没有欺负你吧?”
爱乃纱:“嗯,我没事。”
她回到房间里之后,将蒙在脸上的白布取了下来。
“真是的,明明殿下这么好,天皇陛下怎么就……”
“阿瑶,隔墙有耳,慎言。”
于是阿瑶就非常不甘的闭上了嘴,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
她是这里,是爱乃纱唯一的一名侍女,知道爱乃纱的境遇,对皇宫的那些人都感到非常不满。
虽然有些喜欢抱怨,但做起事情来非常的麻利。
爱乃纱在皇宫中的完全就是那些皇子公主们取笑的对象,他们说她的脸上有大大的疤痕,又说她鼻斜嘴歪,总之各种恶毒的猜测都有。
所以他们认为爱乃纱脸上戴着白布,就是为了遮挡,这样也好,不必污了他们的眼睛,让那张丑脸破坏他们的心情。
而具体到底是怎么样的,没有人会有兴趣去探寻了。
爱乃纱此时将白布取了下来,她的脸上不仅没有伤痕,反而还好看得紧,起码阿瑶觉得,自家的殿下,比其他的那些公主都要好看好几倍。
可是她又在为自家殿下忧心,因为爱乃纱已经到了差不多可以嫁人的年龄了。
皇室的公主,说的不好听一点,全部都是用来联姻的政治工具。
受宠一点的,就被嫁给受天皇器重的臣子,不受宠的,很大可能是会随意打发给一些,天皇不喜欢,但表面上必须表现得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一些对象。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就这么被忽视着,然后一辈子都这么默默无闻的生活在皇宫里。
阿瑶宁愿是后者,哪怕没有自由,不过这对于其他的公主来说也是一样的,比起被那些不知道人品好坏的男人糟蹋,还不如跟自己一直就这么一直,像是以前一样生活。
“殿下,那我这就去准备晚饭了,您先休息一下吧。”
阿瑶这么说完,对着爱乃纱行礼之后,便又忙活去了。
爱乃纱看着阿瑶的背影消失,将自己的笛子拿了出来,走到了廊下。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天边是灿烂的晚霞,时间是,逢魔之时。
她微微一顿,便将笛子放至唇边,开始吹奏起来。
旋律动人,引人神往,完全不是之前在课堂上表现出来的那副糟糕的样子。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刻意将自己的才华隐藏了起来,连同自己的脸一起。
‘我的孩子,你要记住。’
早亡的母亲的话语再次于脑海中浮现。
‘在这个皇宫中,你没有任何力量,想要活下去的话,必须将自己隐藏好。’
爱乃纱吹着笛子,而不知从什么地方,居然也忽地传来了悠扬的笛声,那声音忽远忽近,捉摸不定,而她似乎是早就知道一样,没有丝毫的惊讶,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至一曲完毕。
这是几乎已经成为了日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她吹奏的时候,总会有另一道笛声与她一同合奏,可那个吹笛子的人却从来都没有出现。
不,能够每次都与她一同吹奏,又是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也许这个吹奏笛子的,并不是人类也说不定。
平安京,暗处的魑魅魍魉可不少,只是皇宫内被许多阴阳师们保护着而已。
爱乃纱吹完一曲,又吹了一曲,直至被阿瑶的声音打断,而在阿瑶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另一道笛音便消失了。
“啊,殿下,您又在吹笛子了,这首曲子叫什么?太好听了!”
“没有名字,只是即兴而已。”爱乃纱答道。
“即兴?殿下实在是太厉害了!”
阿瑶不会吹笛子,但是吹自家殿下却毫不吝啬。
“不会。”
爱乃纱将笛子收了起来,往外看了一眼,又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对谁,然后便走进了屋子里。
从暗处,似乎传来了翅膀扇动的声音,只不过谁都没有听见。
“说起来,”阿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蹬蹬蹬”的跑远,又“蹬蹬蹬”的跑了回来,将一样东西交给了爱乃纱。
“殿下,我之前在扫地的时候,在廊下发现了这个呢!”
她交给爱乃纱的,是一根黑色的羽毛。
“不知道是什么鸟类的羽毛,真是太漂亮了,于是我就想着带给您!”
阿瑶这么说着。
“可是也挺奇怪的,我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有见过黑色的鸟啊。”
有黑色羽毛的鸟,她能想到的只有乌鸦,乌鸦可是寓意吉祥的鸟呀,要是出现在这边,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但是乌鸦的叫声奇特,要是真出现了,她应该不会发现不了才对。
爱乃纱接过那根羽毛,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笑了起来。
“……谢谢你,阿瑶。”她这么说着,“真是十分……漂亮的羽毛呢。”
阿瑶看着她的笑容,也愣住了。
因为她,从没有见过爱乃纱这么笑过。
不,并不是说她不笑,她尽管平日里都是一副表情漠然的样子,但也是会有淡淡的笑容的,只是现在的这个笑容,与以往的都不一样。
而因为她的辞藻贫瘠,又找不到好的形容词来描述,只觉得爱乃纱的这个笑容,让她心悸,一不注意便愣了神。
第二天,爱乃纱接到了天皇的传唤。
这是十分罕见的,阿瑶在知晓的时候,还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爱乃纱的表现却依旧平淡,哪怕她自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见过天皇几次,对于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更是没有任何感觉。
只是天皇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因此她既然接到了传唤,也就去了。
爱乃纱去到的时候,周围已经站着许多大臣了,都看着她,并且窃窃私语着什么。
“父皇。”
她对着天皇行礼。
天皇看着她身上的着装,先是皱了一下眉,随后又恢复原样,用堪称冷漠的语气道:“爱乃纱,你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朕此次唤你来,是为了给你指婚。”
爱乃纱只是低垂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等待着天皇继续说下去。
这一点让天皇很满意,于是他继续道:“你做好准备就可以了。”
竟是这样就说完了,让爱乃纱离开。
“父皇,”爱乃纱没有抬头,只是开口问道:“我想问一下,您给我指婚的对象,是谁?”
“我总得知道未来的夫君是谁,不然之后恐有不妥。”
天皇顿了顿,看了看这个自己从来没注意过的女儿一眼,觉得自己的确是应该将对象说一下。
于是他道:“是——安倍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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