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高声道:“他们太傻, 说我的时候还捎带上自己。”
“啊?”囡囡睁大眼,“有吗?”
立夏:“‘吗’字去掉。老祖宗留下过一句话,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这个二百五是你爷爷的儿子, 知道了吧?”
“知道了。”囡囡明白。
立夏笑着说, “你爸爸也是你爷爷的儿子, 懂了吗?”
“懂了。”囡囡下意识转身往外看,“爸爸真傻。”
立夏:“你爸爸不傻也不会说我二百五。看在他这么傻的份上,咱们不跟他计较。”
“囡囡,还是你小叔好吧?”小寒笑眯眯问。
再开学囡囡就上二年级了,已是个大孩子的囡囡看出她故意的, 抿嘴笑笑, “小婶婶最好。”
“马屁精。”小艾走进来,“咱们出去玩会儿。”
小寒:“别走太远, 路上车多。”
“我们从这边的胡同拐去公园。”小艾道。
小寒想一下, “带上妞妞。她不愿意走, 你们就把她送回来。”
“不会的, 小婶婶。”囡囡道,“你别看妞妞腿短,跑得可快了。”
小寒带着笑意说, “妞妞还小, 不是腿短。”
“反正都差不多。”囡囡无所谓地挥挥手, “走啦。”到外面就喊, “小虎叔叔, 出去玩啦。”
小虎从对面出来,“天快黑了。”
“早着呢。”囡囡扭头冲北面喊,“夏妞妞。”
“正在穿鞋,姐姐,等等我。”
话音落下,妞妞跑出来,后面还跟个田蓉,惊呼道,“慢点,慢点,扣上鞋带。”
囡囡迎上去,堵住妞妞,“急什么,我没走。”
“我担心姐姐走了。”妞妞仰头说。
田蓉蹲下把她的鞋穿上,“囡囡这两天有点拉肚子,别给她买冰棒。”
“我没钱。”囡囡道。
田蓉站起来瞥她一眼,脸上全是不信,“小艾,别由着她俩。”
“知道,大嫂。”小艾不知从哪儿弄出一根绳子,让小虎系她手上,就冲妞妞招手,“过来。”
妞妞拔腿就往外跑,边跑边喊,“不要,不要,我不要。”
“不要就不带你去玩。”小艾道。
妞妞猛地停下。
小寒和立夏走出来,看到的就是妞妞走两步退一步,一点点往小艾身边移。小寒见她这么可怜,忍不住问,“你绑她干什么?”
“她跑得太快,一眨眼就没了。”小艾道,“到公园就给你解开。”
立夏不禁摇头,“亏你想得出来。”
“我也不想。”小艾道,“她到外面就像飞出笼的鸟,这么热的天,跟着她跑一段,我的衣服就湿透了。快点,夏妞妞。”
囡囡走过去抓住她的胳膊,“小虎叔叔,系上。”
“姐姐……”妞妞可怜巴巴望着囡囡。
囡囡:“喊哥哥也没用。”看到小虎系好,冲长辈们挥挥手,“晚饭见。”说着,就往外面跑。
妞妞迈开小腿就追,跑两步,被绳子拽的踉跄了一下。田蓉吓一跳,“妞妞!”
“没事。”小艾摆摆手,“不准再跑。”
妞妞:“姐姐走了。”
“我没走。”话音落下,影壁边多出个小脑袋,正是囡囡,“没想到,夏妞妞,用绳子拴着你,你还跑。”
妞妞:“我没有。”
“我看见了。”囡囡指着她,“不听话以后都不带你。”
妞妞连忙说,“我听话,我听话,姐姐。”
“走吧。”囡囡走到她身边伸出手。
片刻,两大两小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小寒找田蓉,想知道她有没有生气,看到她神色复杂,“怎么了?大嫂。”
“囡囡说话比我有用。”田蓉道。
立夏:“你不能陪她玩。”
“可是,可是她这么贪玩,以后该怎么办。”田蓉愁得慌。
立夏睨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夏明仁,“大哥是老师,让大哥教。”
“不听。”田蓉道,“早几天下雨不能出去玩,你大哥看着囡囡写作业,见妞妞好奇就要教她,她拿着铅笔乱花,乱花都没花五分钟就往外跑,没有一点女孩子样。”
小寒忍不住问了,“女孩子样是什么样?”
“文文静静的。”田蓉道。
小寒:“像你一样?大嫂,你是你,妞妞是妞妞。”顿了顿,“你妈以前不正是要求你像她么。”
“说起这个,大嫂,给你表弟的儿子织的毛衣好了没?”立夏问。
田蓉脸色微变,顿时顾不上关系闺女,“上个月才织好。”
“大嫂真厉害。”立夏道,“大哥给送过去的?”没容夏明仁开口,又说,“算了,不问你,回头问妞妞。”
夏明义:“咳咳……”嘴里的桃子全喷出来,“早就送过去了。大嫂别看我,我不说,你闺女也会说。”
“大嫂织毛衣快不快?”立夏问他二嫂。
蔡红英下意识找夏明义。夏明义不解,“看我干什么?”
“不快。”蔡红英道。
立夏:“一周织一件毛衣?”
“没那么快。”蔡红英道,“大嫂平时照看妞妞,晌午还得做饭,晚上还得哄妞妞睡觉,至少得一个月。”
田蓉不知道立夏又想知道什么,老老实实说:“二十来天,有花样的。”
“给我们家小艾和小虎织一件。”立夏道,“今年不给他俩买衣服,你织好了,我给他们寄过去。”
夏明仁转向立夏。
立夏挑了挑眉,“怎么了?你表弟的儿子都可以,你弟媳妇的弟弟妹妹不行?”
“没有。”田蓉连忙说。
立夏:“我明儿就去买毛线。”
翌日早上,买两大包毛线,立夏全拎田蓉屋里,“大嫂闲着也是闲着,也给我和小寒织一件。”出来看到夏明义在刷牙,“二哥,大嫂喜欢织毛衣,让她给你和囡囡织一件?”
夏明仁怒道:“夏立夏,别太过分!”
“我过分?我过分了吗?大嫂。”立夏问。
田蓉知道他故意的,不想顺着他,可是她敢说立夏过分,立夏又得挤兑她,“明义和囡囡的毛衣,红英织好了。”
“那就给爸织件坎肩吧。”立夏道,“我这个小儿子出毛线,你们出人工,没意见吧?”
田蓉下意识找夏民主,夏民主在屋里没出来,“没有。”顿了顿,“是先织爸的,还是先给你们织?”
“随便。”立夏道,“反正我们不等着穿。”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媳妇儿,大嫂答应给咱们织毛衣,谢谢大嫂。”
小寒瞪他一眼,你给我消停点。
“小寒让我替她说,谢谢大嫂。”立夏看田蓉一下,就冲夏明仁说,“大嫂织毛衣的这些天,麻烦大哥照顾妞妞,别让妞妞打扰大嫂。”
夏明仁咬咬牙,“不用你提醒。”
“我也不想。”立夏道,“你这么大年龄,不多说一句,怕你忘了。对吧?妞妞。”
妞妞愣愣,“什么?”
“你爸爸老不老?”立夏道,“你说实话,有我在,你爸爸不敢揍你。”
妞妞看看她妈,又看看她爸,犹豫片刻,“我不知道。小叔叔,问我爸爸吧。”
“小滑头。”立夏轻笑一声,看到小寒掀开锅盖,洗洗手,帮忙端饭。
饭后,上班都去上班,放假在家的都去屋里看书了,樊春梅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去杨家。电视台的电话被打爆了。
此时电视台有热线电话,号码很多人都知道,不过接话员周日不上班。周六晚上广大人民群众观看《杨家将》的时候,大部分人觉得佘赛花这个角色选得挺好,演员表出来,佘赛花是韩小寒,注意到这一点的人只觉得“韩小寒”三个字耳熟。
昨天是周日,亲朋好友聚到一块,除了聊东家长西家短便是聊热播电视剧,说到佘赛花,有人就问,演佘赛花的人怎么有点像张双双。
《知青》是大革命结束后第一部电视剧,又滚动播出大半年,观众记忆深。有人疑惑,有人否决,周日晚上再仔细看看,越看越像“张双双”。
首都乃祖国的心脏,一块砖头掉下来砸着三个人,两个是政府官员,另一个不是,也是军官。公职人员多,以至于如今虽然是八十年代初,有电话的人家并不少,便纷纷打给电视台,询问工作人员他们是怎么把妙龄女子变成老太太。因为没人敢想世间有此等神奇的化妆术,额头上的抬头纹,眼角的皱纹跟真的一模一样。
并不是首都人民太闲,而是没什么娱乐,报纸上登个趣闻,大家都能乐好几天,也就导致接话员放下电话接起来,放下电话接起来,直到樊春梅下午回来,电视台的接话员都没停,也没说旁的,从上午到下午就说一句话,佘赛花是韩小寒,演张双双的韩小寒。
这些事夏家人不知道,也没人关心这事。立夏等樊春梅回屋喝点水,再出来就问,“怎么样?”
“让你说中了。”樊春梅拿着小马扎坐树下,叹气道,“我跟他们说不能这么惯孩子,他们说,他们也不想,可是看到孩子哭,知道是装哭也心疼。”
夏明义昨晚去供销社买了几斤瓜子,给小寒两斤,小寒抓一把给立夏,“就这么惯着?二婶。”
“不知道。”樊春梅道,“说是等忠军回来商量商量。我走的时候,明敏的婆婆送我,我看她的意思还觉得我杞人忧天。唉,不知道说什么好。”
立夏:“你就跟他们说,棍棒底下出孝子。”
“爸打过你?”小寒问。
立夏没话了。
“见孩子装哭都心疼,让他们揍,也是跟挠痒痒差不多。”小寒道,“这事您别管。将来明敏被孩子闹得没法照顾你们,让立夏给你们养老。”
樊春梅笑了,“为什么不是你?”
“我得赚钱养他。”小寒指着立夏道。
立夏捏住她的脸,“养谁?”
“养,养我自己,放开。”小寒连忙掰他的手,“你的手劲大。”
立夏:“真想把你的嘴拧烂。我用得着你养?”
“烂了你得养我。”小寒道。
立夏:“养,一辈子。”
“松开我。”小寒道,“你手上全是瓜子味。”
立夏下意识看看手,“女人,瓜子是你给我的。”
“你俩别打情骂俏了。”小艾道,“没看到二婶都快愁死了。”
立夏:“愁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赶明儿我们要是生个孩子,就任其生长。”
“你昨儿刚说过不要孩子。”樊春梅道。
立夏:“我无所谓。小寒想生就要,不想生就不要,所以可有可不有。”
“真的?”小艾勾头看小寒,“你不生孩子,奶奶能骂死你。”
立夏不解,“干她何事?生了又不会姓韩。”
“不信走着瞧。”小艾道,“我姐现在二十二,我奶奶肯定不逼她。等我姐赚两年钱,你们把置办手表、收音机和缝纫机和电视机的钱给她,她不让我姐生孩子,我和小虎跟你姓。”
立夏:“那我就不给她钱。”
“她连你一块骂。”小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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