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选手休息区的装修规都是一模一样的, 除了安全科的工作人员, 谁也不能在其间随意进出。
比赛进行得越多, 休息区所剩的人数就越少。
如今偌大的走廊踏进去, 已鸦雀无声了。
*
苏子彦参加完宴会，难以按耐自己的激动, 等着护送自己的人转身离开, 立刻就敲响了杜莉的房间门。
只可惜明明已至深夜, 却无人应声。
苏子彦略显疑惑。
这时，有个负责巡夜的女科员路过，冷冰冰地说：“她被送去做手术了。”
苏子彦疑惑：“什么手术？”
“公司驳回了她退赛的要求。”女科员的回答很可怕：“所以为了抓紧时间, 就得赶快给她做个手术, 在《疯狂当铺》的副本中, 杜莉没有赎回自己的体力和运势，所以……”
苏子彦不敢置信：“可……那毕竟只是游戏而已啊, 玩真的？”
“面对全球的赛事, 难道规则还刻意说谎吗？”女科员反问，意识到他跟杜莉关系好, 又安慰：“不过，只是改下她脑内移植芯片里的幸运值数据, 体力这种东西直接吃基因药物就可以削弱，再锻炼就好了, 手术没什么危险。”
苏子彦心情沉重：“可是……赛程如此紧张, 哪有机会再锻炼？莉莉没了运气, 进游戏很容易输的。”
女科员淡笑：“虽然很可怜, 但你反过来想想，自己的胜率因此而增加，不是很好吗？”
话毕，她竟然残酷地走掉了。
苏子彦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刚刚回归的激动心情也化作泡影，眼底甚至多了几分恨意。
*
在另外一个选手生活区中的宿舍里，罗熙和西羽正在并肩靠在并不宽敞的床边，借着脱离监控的机会，小声议论今晚之事。
西羽很不安地询问：“你能想起关于萧泽亚的任何记忆吗？自从遇到他，你的整个人就很不对劲儿。”
事已至此，罗熙当然对他坦诚相待：“不能，只是种很强烈的直觉，我认得他。”
西羽不敢说自己同样也有这种直觉，忧愁地陷入沉默。
罗熙苦笑：“我和你不一样，我的记忆真的只限于云台，除了……我反复梦见过你。”
其实这话在刚认识不久时他也说过，可如今心情不一样，西羽不由微笑：“你究竟梦见过什么？”
罗熙沉默片刻，握住他的手：“只有两件事，一个是我被困在火灾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最后是你来救我，却被燃烧的房梁砸中了后腰，一个是我们一起玩游戏……但具体的事情完全拼凑不起来。”
西羽眨了眨眼：“会不会火灾也是游戏里发生的事呢？”
罗熙摇头：“游戏画面中的你，头发很长，神情也很傲慢……但火灾中的你和现在差不多，我分辨得出来。”
这下子梦境主人公西羽也回答不出什么，半晌才疑惑道：“可是，你从前是初级主播，怎么可能和专家主播一起玩游戏呢？排位的差距会这么大吗？”
罗熙叹息：“很少发生。”
西羽沉默。
罗熙垂眸：“算了，先不想这些有的没的，我准备花些时间入侵安保系统，控制住监控之后，再能打开云台的门，我们就离自由更近了一步。”
西羽在这方面帮不到他什么，只能点点头：“今天离开时，苏子彦明显有话要说，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他。”
罗熙淡笑：“不急，最近公司的宣传活动不少，刻意找他反而引人怀疑。”
话毕他举起电脑，眨了眨眼睛。
西羽看到上面显示出三个公司的名字，不解地问：“怎么了？”
罗熙冷笑：“支持赵竹笙的账号，背后都受他们控制，这是我晚宴时偷用客人的网查出来的，不过这些公司是做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西羽摸着下巴思考片刻：“不知道林总愿不愿意帮我们。”
罗熙并不反对：“可以试试，他没理由帮了我们又帮赵竹笙，挺赵竹笙的另有其人。”
西羽继续沉思着答应。
罗熙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睡吧，我要把监控连接上了。”
西羽这才回神，按着小七躺回被窝。
而罗熙也尽量恢复断连前的姿势，飞速点开控制房间监控的便捷操作。
周身顿时陷入安静。
比起游戏中的血雨腥风，其实在云台做这么刺激的事情，反而更像游戏。
难道西羽就不想逃出去吗？
他当然渴望随罗熙一起得到自由，但他更希望罗熙少经受些折磨，并且随时都有退路——这就是西羽内心本能的“自私”，他并不想对任何人多说。
*
奢华的开放式客厅，落地窗外便是轻松鸟瞰都市的美好风景。
可是罗熙却满心恼火，大声争执说：“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从我回国起，你做了多少脏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站住他面前的男人熟悉而又陌生，正是仓促一见的萧泽亚。
萧泽亚脸上的笑很温和：“阿宇，我知道你从小就性偏激，但你不能污蔑我。”
罗熙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污蔑你？你以为我没证据？等着收我的律师函！”
萧泽亚仍旧不动声色：“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这么难看？”
罗熙刚想说什么，通往其他房间的木门却被打开。
一个纯白的清瘦身影静静出现，阻止了客厅里的争吵。
很想要看清他的罗熙，却因为无法抑制的胸闷，反而离这混沌的梦境越来越远了。
*
汗湿床铺，呼吸凌乱。
罗熙动也不动地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在封闭的主播宿舍当中。
西羽和小七都蜷缩在身边沉睡，证明这现实依然如他睡前那般平静。
可是……
刚才梦见的事情，却让罗熙的心情翻江倒海起来。
——难道自己果然认得萧泽亚吗？感觉彼此不仅认得、而且关系匪浅……
这不可能，除非……
除非自己根本就不是云台的人造人。
罗熙心跳越发急促，因完全想不起曾经发生了什么，甚至泛起些恶心的焦躁。
幸好这时西羽茫然醒来，伸手摸住他全是细汗的脸：“怎么了？”
罗熙不想惹西羽胡乱担心，轻声说：“没事，梦见你被尸鬼包围了，没逃出来。”
“……骗人，你有这么脆弱么？”西羽并未追问，反而紧紧地抱住他：“没关系，不管发生过什么，我都在这里。”
*
情况果然如预料得一样，公司又开始了赛程宣传。
两日后，便忽然组织了一波新的宣传照拍摄。
这回林玉泽很悠闲地当场坐镇，不管看到哪位主播拍照都和善微笑，半点看不出CEO的架子。
被憋得不行的苏子彦很快就找到跟罗熙搭讪的机会，几乎大气都不敢出，就小声嘟囔了句：“我听到老板儿子嘱咐夏紫，赶快弄掉你。”
罗熙很惊讶：“我？没有提西羽？”
苏子彦摇了摇头：“他是跟夏紫耳语的，讲得也不多，但是有抱怨西羽阴魂不散。”
罗熙挑了挑眉毛。
苏子彦插兜：“其他奇怪的事倒没了，主要是些商人商量着怎么发财，根本不把我们当人呗。”
“行，明白，谢谢。”罗熙谨慎地点点头，嘱咐道：“别跟别人讲，小心引火烧身。”
这下子苏子彦难免发愣，因为他已经跟杜莉分享过八卦了，不过为了不惹罗熙生气，还是撒谎点头：“这你放心吧，我靠谱。”
罗熙半信不信地瞥了他一眼，不由将更多思绪放在了萧泽亚身上。
看来自己不仅更那个人有瓜葛，而且那瓜葛很可能正是血汗深仇。
*
与此同时，西羽也完成了辛苦的拍摄工作，无奈地主动去跟林玉泽打招呼：“林总，今天怎么有功夫来看我们啊？”
林玉泽微笑，示意了不远处的摄像机：“公司在拍纪录片。”
西羽会意点头，彬彬有礼地问：“接下来的游戏应该非常严峻，最近我一直很努力的准备，但是云台的资料有限，有些图书公司没有给我们买，林总能帮忙找找吗？”
林玉泽微笑：“可以，只要内容不违规。”
西羽递过张纸给他：“这是书单。”
其实林玉泽也并非完全自由的人，他打开书单后，自然立刻会被云台的监视器扫到。
好在那纸上的确写着密密麻麻的书籍的名字，连出版公司都标注得很清楚。
西羽又微笑：“有件事我觉得很不解。”
林玉泽抬头问：“什么？”
西羽说：“候补主播的事，那个赵竹笙不过是一个新主播，怎么会有那么高的票数呢？”
“这个你是无权过问的。”林玉泽耸了耸肩：“虽然对他的出选很意外，但公司尊重规则，只要投票有效，名单就有效。”
西羽看似无所谓地动了动眉毛：“那好吧，我得回休息区了，林总再见。”
林玉泽温和地与他告别，然后又打开书单研究了起来。
他发现这些书都很怪，不是说可疑，而是内容有些低俗无聊，不像是主播会感兴趣的，而且……这些书都出自于几个相同的文化公司。
难道，是西羽在传递什么信息？
林玉泽想起他临走时的问题，渐渐蹙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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