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江奕失去了联系,白黎轩脸色一瞬间快阴沉得滴出水来。
抬眼打量四周,只凭肉眼什么也无法看到,但可以肯定这里不是幻境。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白黎轩视线一凝,正对着一方向,磅礴剑气汇集与剑刃上,斩钉截铁地道:“出来。”
“你的魔性已经愈发难以压制了。”
魂体显出身形,望着他,不由得惋惜地了一句:“长此以往,早晚要伤害身边的人。”
白黎轩眉毛都没动一下,江奕不在身边,他连样子都懒得装了,语气阴鹜地道:“他在哪?”
魂体见状,眉梢狠狠一颤。
若形容江奕在时的白黎轩是一只温顺赤诚的小奶狗,那么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便是随时准备扑上来将猎物一口撕碎咬杀的恶狼。
没有压制魔性的修者有多不近人情和可怕,魂体生前曾亲身试验过,此时若是含糊一个字,大概真的会变成白黎轩剑下残魂。
魂体不敢停顿道:“凭我现在残留下来的实力无法伤害到他一根汗毛,你大可放心。”
白黎轩眯起双眼,信他却也不信他。
从他可以轻易察觉到对方的行踪便能看出来了,这一缕魂体不知道经历过什么,灵力涣散异常,如今只有金丹初期的实力,连白黎轩也不认为对方可以对自己造成威胁。
但魂体确实用了一个十分诡异的手段,在他和江奕都没能察觉到的情况下,强行将他两悄无声息地分开。
魂体也心知,只凭这些话,白黎轩不会轻易放下戒心,便抬臂,稍一甩袖,两扇大门于黑暗中凭空出现在了两者的眼前。
他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两扇门,左边一扇,门内是我毕生收集来的修炼所需,法器、灵石、丹药、功法,足够你找一个隐秘的地方,修到出窍期。”
“而右边那扇门里,只放着一物,便是你想要得到的七品异火,‘红莲’。”
顿了一下。
“同时也是——开启秘境遗迹‘囚仙阵’的钥匙。”
当魂体道出‘囚仙阵’三个字的时候,白黎轩就出现了细微的动容。
关于‘囚仙阵’的存在,关于秘境遗迹的所在,关于开启遗迹阵法需要异火作为钥匙......他得到的那本古书中都没有半点提及。
而他得到这些消息的途径实在堪称诡异,因为他是在梦中看见的。
不再以年幼的他为视角,而是疑似他父亲的那名中年人的亲身经历。
眼前的魂体拥有异火,而他竟也知道‘囚仙阵’。
重新审视面前的魂体,白黎轩道:“你想劝我选左边那扇门,让我暂时放下仇恨,等到以后有了实力,再行抉择。”
魂体相信白黎轩是个聪明人,所以哪怕被对方轻易猜出了自己的意图,也没有露出多少惊讶。
直到白黎轩用陈述语气淡淡道:“毕竟你曾试图开启过囚仙阵,并且没能成功。”
魂体的脸色才微微变了。
眸眼颤动,与白黎轩两两对视,魂体大概沉默了五六息时间,方才不紧不慢地落在了地上。
脸上甚至是带着笑意的。
“不错,说说看,你还能猜出什么?”
白黎轩只面不改色地看着他。
魂体对着白黎轩摆了摆手:“只有在秘境快要关闭的时候,囚仙阵所在的遗迹才会受灵力震荡影响出现,看你不缺这点等待的时间,可对我来说,兴许我已经挺不过在这之后的三个时辰。”
“我在这里呆了太久,实在是寂寞,很想找一个人唠唠嗑。”
闻言,白黎轩的眼睛闪烁了几下,沉吟片刻,看神色是答应了。
见白黎轩真就答应下来,魂体十分惊讶,脱口而出道:“你真是入了魔的人?”
他本以为还得用‘囚仙阵’的消息交换,才能留住对方。
白黎轩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把椅子,挽剑回鞘,坐了上去,抬眼投过去的意思很明显:废话少说。
真真切切,是个大爷。
魂体不由得感慨了一下,即使是他辉煌称霸的那段时日,也没见如此嚣张过。
——但他也不会对一个可怜人心存怜悯。
魂体忽然觉得诧异,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差别?
从幻境中得到的信息来看,他与白黎轩都是幼年失亲,少年与青年时意气风发,然后突遭横祸,从云端跌落谷底,而都由此不得已入了魔。
但不一样,有一处明显不一样。
白黎轩由始至终都是清醒的,甚至内心还有善意留存,而在魂体入魔之后,他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便是杀。
他自诩意志不算薄弱,对血腥事更是避而远之,唯独入魔后,他就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内心充满暴戾和杀念,等清醒时,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难道他与白黎轩不是同一类人吗?
不。魂体立刻驳斥了这一猜想,他有自己的理由肯定,白黎轩与他一样,是被‘某一个人’莫名乱了‘因果’的人。
那么又是什么导致白黎轩偏离了‘既定’的命运?
百思不得其解,又似是心有所感,魂体想起了江奕这个人。
他在这一瞬间恍然大悟。
是了,就是了!
在魂体遭遇各种磨难时,他的身边没有一个可供他支撑的对象,所以他才会活得那么痛不欲生,那么愤世嫉俗。
但贯穿白黎轩最痛苦的那段时期,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江奕。
一个不该存在的江奕!
“你......”魂体突然话不成声,“你不该来,哪怕是为了现存于你身边的那个人,你也不该动开启囚仙阵的心思。”
囚仙阵是上古杀伐大阵,造成的天地异象必会引来多方关注,一旦失手,众人围剿之下,便是想逃都逃不出去。
他当初是走投无路,才会下决心与那些正道之人同归于尽,但白黎轩身边既是有了江奕,为何还要孤注一掷!
魂体是何其的嫉妒,嫉妒为何当初他身边没有江奕这样的人,没有一个‘变因’可以让他脱离苦海。
他又是何其地恨其不争。
魂体厉声道:“你便真的不能忍这一时半刻么?”
白黎轩开口打断了他:“从刚才开始,你就在说一些让人莫名其妙的话。”
虽然莫名其妙,但是不妨碍白黎轩理解魂体后半句话的意思。
顿时语气冷若寒冰:“你真以为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这个冷,并不是反驳魂体自以为是的态度,而是他这几个月来的遭遇只会让人心中生寒。
白黎轩当初放出自己的消息,本意是想让太和宗坐不住,最好能将天枢长老给引出来,囚仙阵,便是他对付‘恩师’及太和宗上下的最终一战。
但随后他看开了,在他听到江奕与他讲天下风光美景,讲地方奇人趣事的时候,白黎轩突然就看开了。
有什么比得过身边人重要?
太和宗还未出动,他认为自己还来得及回头,但世事却比戏剧还要离谱。
江奕说北漠风光好,他便掉头前去,路上遇到沙尘暴,有几个仙家商队遭了秧,急征路过的修者解围,他本想避开,以免惹是生非,却被一个跋扈小辈揽住,阴差阳错引起了那些人的怀疑。
江奕说南江雄伟,他便早做准备,兴致勃勃地计划了一番,结果遇上暴雨洪水,庇护当地的仙门世家前来赈灾,调查灾害起因的时候,又阴差阳错地查到了在客栈好生歇息的他头上。
此后无论他去哪里,都会遇上数不清的意外,且都会让那些世家‘阴差阳错’发现他的存在。
只有一条路,白黎轩发现,他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也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突然跳出来质疑他说:难道你就是那个被通缉的白黎轩?
那一条路,便是来南山小秘境的路。
真是可笑啊,就好像上苍在逼着他过来,促成他和天枢长老同归于尽。
魂体突然语塞,白黎轩看似决绝的神情中透着迫不得已,难道他当初的决定就都是自己心甘情愿去做的吗?
但是,天道虽然不公......
魂体声音发颤:“选择,还是人定的啊。”
白黎轩不置可否。
劝解无效,沉默良久,终是开口,一声压抑得极其沉重的叹息:“你会后悔的。”
【虽能进去,但会受到一些限制,若你遇上什么危机,我可能无法帮你。】
白黎轩道:“我不会后悔。”
这本就是他该经历的命劫。
只要一切与江奕无关,不会牵扯到江奕一丝一毫,即使他注定要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决计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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