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林星夜御剑回流霞村。

    他的剑光如澈寒流星,从流霞村上方划过, 白衣如冷雪, 气质胜寒天,平白将空气都压冷好几度。

    林星夜没兴趣多想自己犯的错, 为了转移思绪,便要即刻回房察看风元珠。

    他的剑意如寒风冰月, 极有辨识度, 陈江他们马上出来:“林师弟, 你找到秘丹了吗?”

    林星夜低眸,雪衣上沾着片片红梅似的血迹,他似乎一点都感受不到痛,容色本艳极, 薄唇却一如既往浅淡, 看着没一点痛苦之色。

    底下的陈江瞬间噤声。他本来十分看重风元珠, 但是被这位师弟这样一看, 就觉得再不好意思说出口。

    别人都伤成那样了,一看就是尽心尽力, 找没找到还重要吗?

    陈江心虚气短地摆摆手:“林师弟先回去休息, 秘丹的事先不着急。”

    林星夜看他后退, 少言解释:“我并未找到秘丹, 详情之后再告知师兄。”

    他气质出尘如天外剑仙,似只知修炼不知凡事, 陈江虽失望, 也压根不会怀疑他说假话, 强笑道:“有劳林师弟出手相助了。”

    林星夜朝他淡淡颌首,踏着碧空剑而下,转身走进暂住房内。

    他一踏进去,屋内便跪了一地的暗卫,为首暗卫道:“少君,属下无能,请责罚。”

    要不是他们漏算了那个厉害魔族,没向不夜城调兵遣将,也不用少君亲自动手,少君也不会受伤。

    林星夜眉眼冷淡:“情报有误,的确无能,自去领罚。不过,我很喜欢这样——”

    “少君?”暗卫们不解。

    林星夜眼中暗光明灭,俯视暗卫:“以后万事无论凶险只需问我,不需请示我父君。

    暗卫们面面相觑,却什么都不过问,立刻忠诚道:“是。”

    林星夜见状,好胜心便更强。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死忠,却还是在一有大的危险时,就想请示他那父君。

    林星夜思及此,迫不及待要拿出风元珠,叫暗卫们出去帮他掩盖风元珠的气息,以免被感修唐悦发现。

    为首暗卫最后道:“若殿主来此询问风元珠之事——”

    志燮看风元珠看得极重,一定会来打探消息。林星夜的暗卫们都清楚少君和志燮兄弟操戈之心,只怕两人因风元珠之事立刻闹翻,若要动起武来,他们这边便要准备妥当才行。

    林星夜也想到志燮那个蠢货,恨他平白浪费了霸龙血脉,冷冷道:“别和他动手,我留他有用。他要得风元珠的消息,就告诉他他的命令是不夜城主君下的,让他去找不夜城主君,我并不奉陪。”

    不夜城的暗卫都知道少君同主君关系不睦,闻言不再说话,识趣退了出去。

    他们一走,林星夜便要拿出风元珠。

    他一抬手,见到自己雪白的衣袖,不由自主地想到今日他是如何羞耻地躺在宁隋怀里,听了一路宁隋侮辱性的骚话。

    林星夜脸色顿时奇差,他原本伤都不顾要察看风元珠,现在一想到自己曾被宁隋抱在怀中那么久,衣服相贴身体相触,便大觉反感。

    他抑制自己对风元珠的渴望,穿过重重帘幕,走到暗卫提前备好的热水处。

    白色热气徐徐上升,将轻柔的衣料熏得有些透,粘连着胸前的伤口。

    林星夜一直对疼很敏感,他面无表情垂眸,美色无双的脸染得有些红,微抿薄唇,放弃用指尖去解衣带,而是直接将剑意聚在指尖,在衣襟上往下一拉——

    白衣静静裂开,无声地跌落在地,一瞬间露出主人细白迷人的腰线,下一瞬,乌发又倾泻而下,彻底挡住风光。

    林星夜滴了滴灵露在水里,静静温养他的伤势。

    热水温暖如春,将他身上属于宁隋的味道彻底抹除。

    他连沐浴时眼都是冷的,像永远学不会服输,完全看不出曾被宁隋逼迫到那般地步。

    林星夜之前怕宁隋,不过是因为当时他实在弱势,宁隋又实在太变态,才让他多想,以致产生误会。

    现在,他经历了那样一个乌龙,心里反而放松下来。

    宁隋只是爱想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并没真对男人起意,否则的话,当时天时地利人和,宁隋早该对他动手。

    林星夜模样气质皆如九天冰莲,生得却是心狠手辣的性,他天性再软再胆小,也不妨碍他平时杀人谋利。按他的想法,宁隋既然没对他动手,也没起生理反应,那就足以证明他要么是个不足为惧的怂包,要么就只是单纯的胡思乱想。

    林星夜偏向于后者,宁隋若是个怂包,前世也不会成为阵法宗师。那就说明,他仅仅爱在心底乱想而已。

    林星夜自认他是最大的苦主,前世宁隋便是这么一边打败他,一边又在心里瞎想他?即使没有实际行动,也足够惹怒这个敏感骄傲的少君。

    他倏然睁开眼,起身披上干净衣服,一边用灵力烘干身上的热水珠,一边从盒子里拈出风元珠。

    那是颗晶莹剔透的绿珠,翠色盈盈地被握在美人玉白的手指,光晕渐生。

    元珠为天地初生时的灵物,若普通人含了不死,能纳汪海般的先天灵力,一蹴而脱凡骨,成灵界地才,修习速度一日千里。

    林星夜全不需要拔高天姿,他虽被天道往错误的地方钟爱,但好歹也是钟爱,拥有不下混沌帝龙的天姿。

    他需要的是元珠其他的特性。

    元珠作为天地初生时的宝物,根本没其他法宝那么厉害,也许是天道平衡缘故,元珠具有极强的抗雷之力。

    林星夜虽不爱用龙形,但他更恨他一用龙形杀人,甚至一在要化龙前杀了人,天道便要降雷劈他。

    林星夜身为剑修,领悟的灵窍期剑招都和他天□□息相关,可惜,他天性太过胆小善良,领悟出来的剑招虽厉害,却怎么也不像是杀人。

    林星夜恨极了自己天生的性,学着最恨的宁隋的话讽刺自己:那等剑招使出去,不知道是杀人还是撒娇了。

    他要杀人,必须克制天性,最常见的便是改用右手,强行杀人。可这样也会招致天道惩罚,几道罚雷一劈,伤得连剑都握不住。

    林星夜需要元珠的能力抗雷,他握着风元珠,闭目吸收它所蕴含的能力。

    风势蔓延到整个屋子,吹得帘幕飘飘,衣衫鼓动……

    宁隋现在也不好受,他原本是要去师兄房外,看师兄的伤势如何,可又怕师兄再害羞抵制他,平白扰了师兄养伤。

    宁隋只能静下心,研究了好几个阵盘,又重新尝试着改进、修刻。

    可他脑海中,一半是古奥的阵法语言,一半又是师兄。

    师兄实在太可爱了,今天主动牵他的衣服袖子……宁隋捏紧那处袖子,一直没舍得放开。

    他今天抱了师兄,身上哪里都被师兄挨着了,宁隋此时当真是既幸福又痛苦,他除了阵法外,最强的是幻术,可再厉害的幻术也只能骗别人,骗不了自己。

    师兄怎么主动要他抱,被抱的时候主动挨着他……不想被抱了又跳下去,冷着俏脸,那么高高在上。

    宁隋呼吸都有些难,他以往还能忍住,当没事儿人一样修习阵法。

    现在抱了师兄一次后,他却完全做不到之前那样,甚至在夜晚睡觉时,梦里都全是师兄。

    师兄拿剑指着他,眼神表面很冷,实际骄矜地看着他:“宁师弟,你不许看我,我是你师兄,你这般态度,是对师兄该有的?”

    梦里的宁隋大胆得多,却还是怕师兄生气,收回自己过于火热的视线,解释道:“师兄,抱歉,我……”

    “你怎么不抱我?”师兄微微皱眉,薄唇极淡,却将整张脸的诱色都聚集在唇间,“我再重复一次,你不许看我,现在张开手臂,抱我。”

    宁隋浑身僵硬,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击中,心怦怦地跳,“是,师兄。”

    他这么回答,然后抱住师兄。

    师兄神情冰冷,一手却紧紧扯住他的袖子,眼中含着指责:“你硌着我腰了。”

    宁隋猛地从梦中惊醒。他掀开被子,一眼看见自己身下的失态。宁隋强行压制自己的思潮,他不能那么对师兄,师兄冰清玉洁,又那么关心他,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想着师兄做那等事?

    宁隋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不想师兄,便只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他坐起身,两手抱元守一,一遍一遍地默念清心诀。

    漫长的一夜过去。

    今日要启程回归元宗,林星夜早早起来,去相聚地点汇合。

    陈江他们已经在那,只有唐悦因为是易累的感修,还在休息。

    林星夜走进前厅,虽然他们已经见过无数次,陈江等人还是不由自主地拿视线跟随他的脚步,过了会儿才纷纷反应过来,尴尬地拿茶杯的拿茶杯,拿书的拿书掩饰。

    只有宁隋最正常,任何出的举动都没有,一身黑衣站在那里,气宇轩昂。

    他连眼神都不敢扫他师兄,完全像个沉稳的阵修。

    林星夜自从昨夜认定了宁隋不是想对他作怪,只是乱想想后,心里松快的同时,也不自觉嚣张不少。

    他要把昨日他在宁隋面前服软求抱的事全抹灭干净,因此看谁都不看宁隋,连挑位置时,也特意绕开宁隋,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

    他做得这么明显,连陈江都发现了这两位师弟间好似不合。

    宁隋当然也发现了,默默想:【师兄昨日还让我抱他,被我抱时头都靠在我怀里……今日却冷着脸,这么高高在上地对我。】

    林星夜听前半句话,听得心里羞愤,自古这种半真半假的话最令人生气,他确实让宁隋抱了他不假,但他根本没靠在宁隋怀里。等到宁隋说后半句时,林星夜方心情稍霁。

    宁隋知道他反复无常过河拆桥就好。

    【师兄真是我见过最真实可爱的人,一点也不虚伪。他昨日受伤,肯定是没办法了才让我抱,今日好了,又重新变得那么坚强。师兄真棒。】

    林星夜险些捏碎剑柄,他现在真觉得宁隋油盐不进,怎么都不觉得他在欺负他!

    林星夜抱着这样憋屈的心情,眼眸极凉,等唐悦回来后,御剑回归元宗时便飞在最前面,根本不想和宁隋一路。

    奇怪的是,宁隋仍然像条尾巴一样跟了上来,但是离得他有些远。

    【我不能靠师兄靠那么近。】

    【我不能对师兄那样。】

    【我……我不能这般想师兄。】

    宁隋昨夜想了师兄所有不该想的整一宿,觉得自己对不起师兄,今天再见到师兄,满心都是对自己的告诫。

    林星夜在前边听得一头雾水,又有些心惊肉跳,宁隋究竟在说什么?怎么那么奇怪。

    他也算是有些熟悉宁隋,现在就不再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事,宁隋要离他远点,他正好懒得生气。

    林星夜冷着脸回了归元宗,他需要时间完全吸收风元珠,好几天都没出门。

    宁隋却每天都会到他房门外。

    要么给他搬一株含羞草过来,心里想一句:【我不能对不起师兄。】

    要么深夜在他门口一直徘徊,心里想无数句:【师兄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兄,我当真不能拿他做那等事。】

    【我不能靠师兄太近,一点也不能。那等不堪的思想,我不能强加给师兄。】

    不堪的思想……林星夜是真的被想得发毛,他吸收风元珠,也完全没管行踪诡异的宁隋。

    直到宁隋有一天,敲开了他的门,眼底有着淡青色:“师兄,你可还记得上次你说回宗后我们比试一场的事?”

    林星夜当然记得,他没想到宁隋居然会主动提这个事情,一时不知宁隋究竟是想做什么。

    他心里的危机感又浮了起来,简直觉得宁隋有什么阴谋,冷冷地看向宁隋,剑气锋锐:“记得。”

    宁隋道:“师兄记得就好,我们何日比试?今日下午……不,明日可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定是个鸿门宴。可林星夜的骄傲令他做不出出尔反尔的事,他也坚信自己不会输,宁隋有什么计策,也使不出来。

    他忍着令他想退缩的危机感,薄唇轻启,一诺千金:“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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