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说:福运一生 作者:满种
    小厮在这里跟他们说了会话, 店里又有客人来, 他只好暂时先去招呼客人去了,还一叠嘱咐他们,千万不要走, 一会老板娘就回来了。

    段新钰摇头好笑, 等他走后, 她感叹地跟相益彰咬耳朵,“看到二妮过得好,我心里就放下心了。”

    相益彰拍拍她的手,笑笑没说话。

    这边一方官员是他的人,他特意打过招呼的, 琼枝怎么会过得不好。

    两人坐了会, 段新钰无聊地再次探头看向屏风后, 后面究竟有什么呢?不知不觉, 她站起了身, 朝后头走去。

    越过屏风, 里头果然是一个小小的佛堂, 正对着她的方向是一个两人高的佛龛, 佛龛下面立着张案几,案几上摆放了几样供奉的吃食,再往外铺着一团小小的蒲团, 除此外, 靠右临着窗的地方还摆了一张书桌与一把椅子, 书桌上似乎零零散散散着些许纸张。

    她走过去, 倚窗眺望,窗子外居然是一条城内河,河床偏低,两道高高拱起约十尺高的两道天堑,上面是石子铺就的小路。此时,小路上来来往往不断有行人经过,有挑着担的大声吆喝的小贩,有挎着花篮小声叫卖的娇俏少女,还有,端着一盆衣服下去浆洗的妇人。

    这边是商业街,布满了形形色色的店铺,河的对岸显然是居住区,小楼高立,窗霏大开,放眼望去,依稀还能看到窗口坐着的对着窗外梳发簪花的闺阁姑娘。

    一切美的像一幅画一样。

    段新钰好心情地翘起了嘴角。

    她低下头,不经意扫过书桌上散乱的纸张,伸出手,捻起一张纸,率先入目的是她的字体,瞧着歪歪扭扭,但勉强算工整的字体,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二妮后来虽然认了些字,但她毕竟做着伺候人的活,不能像她和清钰一般由家里特意请了大家来教,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其他都是学习休闲的时间,遂这字体,就只能说勉强能看罢了。

    但不得不说,这些字,哪怕只是勉强工整,但也绝对是二妮极认真一笔一划写的,就是以前写拜帖都没这么认真。

    接下来,她才耐心看她写得什么,粗粗扫过去,居然是本祈福的经文。

    这是她写给谁的祈福经文?

    “这是我们老板娘写给她儿时好友的经文。”似是知道她的心声,旁边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段新钰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旁边的小厮,哑然失声,“儿时好友?”

    “对啊,老板娘有个关系很好的儿时好友,听闻她那位儿时好友命运多舛,身子也不大好,遂老板娘就时常给她抄写祈福经文,供奉在佛龛跟前,祈愿她那位好友无病无灾,永享百年。”

    说到这里,小厮欣羡又感慨地说了声,“你说,我们老板娘人是不是特好,她那位儿时好友听闻现在过得不错,根本不需要她,但即使这,老板娘也坚持给她祈福,言称那是她的心意。”

    “哦对了,老板娘还在城外的白马寺给那位儿时好友点了一盏长明灯,唉,我家老板娘人真好,对她朋友也真好,我要是那位好友,都要感动地哭了……哎,这位贵人,您怎么了?怎么哭了?”

    小厮惊讶又慌张地看着这位眼眶突然红了,紧接着泪珠就不断涌落的贵夫人。

    “下去!”旁边突然响起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小厮心一颤,转头就看到贵夫人的相公走了过来,他冷着脸,眼睛一直锁在女子身上,根本没看他,但他莫名就是知道,他这是在命令他。

    且那道命令带着不容人质疑反驳的上位者习惯性的坚决果断,小厮不自觉就垂下脑袋,小碎步走远了,将这个空间留给他们夫妻二人。

    相益彰叹了口气,上前拥住她,另一只手轻轻用指腹抿去她眼角的湿润,心疼道:“怎么就哭了,琼枝心里挂念着你,这不是好事?”

    段新钰将脑袋闷到他怀里,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闷声闷气道:“我这是感动,感动。”

    “好,好,感动。”相益彰失笑。

    他看了眼书桌上的祈福经文,笑容渐渐淡了。

    一开始帮助琼枝,他完全没其他想法,一来那是红豆好姐妹,如果红豆还在,看到她好姐妹遭遇这么苦痛的事,想必也会很心疼,想尽办法帮她吧,二来他自小在现代长大,接受的是现代人人平等而独立的教育,这种三观下长大的他怎么会对这种事视而不见。

    他又有能力,能帮就帮了吧。

    谁知道……

    那天琼枝来找他,一时他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全部的心思又都在红豆身上,根本来不及多思虑琼枝这件事,等事情落下帷幕,红豆果然没死,再遇红豆的激动狂喜过去后,他才有空考虑琼枝这件事,也才反应过来琼枝的心思。

    他不愿再留琼枝在身边,不仅怕红豆伤心,更怕影响她们之间的感情,好在琼枝也有了离京的心。

    现在看来,他的决定没错,这样果然对红豆对琼枝都好。

    他忍不住微微翘了翘嘴角。

    缓了会,段新钰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丹心和白鹭打了水让她净脸,她洗漱好之后,倚窗欣赏了会窗外的美景,正想坐椅子上练会字,突然,外面似乎喧嚣起来。

    其中,还夹杂着一道熟悉的声音。

    段新钰眼睛一亮,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葛玉妙,葛玉华两姐妹拉着琼枝的手,神情殷切,言语情深义重,“好姐姐,往常邀请你,你总是三推四脱,我们就以为你不爱凑那个热闹呢,遂这次就没邀请你,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琼枝笑意淡淡,“无碍,我本就不爱凑这些热闹。”

    葛玉华眼珠转了转,眼底闪过些许轻蔑,不以为意,但嘴上却笑着道,“我想也是,我们这个圈子都是官家贵女,姐姐你去了定然会不自在,倒不如自己背着篓子四处转转来得自在。”

    说着,想到城外桃林里见到她背着个竹篓子,一身打扮跟个村姑模样似的琼枝,她忍不住掩唇一笑,心间又漫上些许轻蔑。

    葛玉妙制止地瞪她一眼,不过显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笑道:“说到这个,姐姐你今日怎么背着那么个,物什去桃林啊?”

    琼枝淡淡回答:“摘些桃瓣烹茶喝。”

    除了这个粮店,她还开了个茶水酒楼,不过那边请了个掌柜,平日里她还是愿意待在这里,外面是让她安心的粮食,里面有让她静心的佛龛和祈福佛经。

    闻言,葛玉妙亦禁不住撇了撇嘴,她慢悠悠道:“我说姐姐,你想喝什么茶,只管跟我们说就是了,何必……”

    就是这个时候,段新钰冲了出来。

    她根本没注意二妮身旁两个衣着华丽的姑娘,一眼就定到了二妮身上,神情渐渐激动,唇瓣微微颤抖,嗓音却忍不住拔高,“二妮!”

    琼枝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看到身后的人,她先是茫然又震惊地眨了眨眼,待她一步步走来,直至走到她跟前两步远,她才一下子反应过来似的,猛然捂住唇,眼眶瞬间就红了。

    “红豆!”

    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又是哭又是笑。

    琼枝将她扒拉开,上下打量,哭笑难抑,叠声发问:“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京里出了什么事?就你自己吗?圆圆呢?”又忍不住哭出声,“怎么比我走时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段新钰笑了出来,“没有,没有,我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我哪里瘦了,我看你才瘦了呢。”

    两人视若无睹地叙旧,瞧那激动的神态,分明是十分熟悉亲近,葛玉妙与葛玉华对视一眼,皆有些狐疑。

    这个时候,帘子后面出来了一位男子,容貌俊逸,贵气逼人,风华绝代。

    葛玉妙和葛玉华都看呆了。

    他温柔地看着正在叙旧的两人,温声开口:“不要在这边待着了,先进内室再叙旧。”

    听到这个声音,琼枝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又在意料之中地朝前方看去——那人仍旧那么风采照人,俊逸绝代。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初次见他的那天,那个时候,她正处在人生最痛苦绝望的时候,绝望到恨不得下一刻就去死,然后,他就出现了,浑身仿佛披着圣洁的光……

    段新钰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泪,收拾了下情绪,道:“对,应该先进去。”

    段新钰的嗓音让琼枝收回了神思,她认真打量相益彰一遍,突兀,释然地笑了。

    放开握住段新钰的手,琼枝上前,缓缓朝他施礼,好似过去三年每日无数次施礼般,又好像要还了那年他施与她的恩德。

    “见过公子。”

    此后,各自安好。

    相益彰平静地看着她,平静地抬起手,“起来吧。”

    琼枝站起身,这次,她看着相益彰,是真的一点波澜都没了,她缓缓地笑了。

    段新钰看看她,再看看相益彰,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的气氛……

    琼枝不容她多想,率先热情地招呼,“快进去内室,咱们好好聊聊。”

    她转过身,这才看到葛玉妙和葛玉华姐妹还没走,且正愣愣地盯着相益彰回不过神。

    她瞬间冷下脸,跨前一步,挡住了她们的目光,冷淡道:“我这边有点事,就不送两位姑娘了。”

    两姐妹回过神,葛玉华瞬间被这赶人的话逼得涨红了脸,尤其在这位俊逸贵气的男子跟前,她眼睛一瞪,上前一步,“你!”

    葛玉妙立即扯住了她,低声叫她别冲动丢人,转而面向琼枝,嘴角立即弯起一抹恬淡舒适的笑意,同时视线扫过她身后的段新钰和相益彰,“既然姐姐这里有客人,我们就不久留了,改日再同姐姐闲话家常。”

    ————

    路上,葛玉妙和葛玉华无言坐在马车里,缓缓朝家里走去。

    突然,葛玉华喷笑出声,她摇摇葛玉妙的胳膊,道:“姐,你听到没?二妮?哈哈,这个名字真土,我就说,她那气质,一瞧就是泥腿子出身。”

    葛玉妙横她一眼,没说话。

    葛玉华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不由出声问道:“姐,你怎么了?”

    这个榆木脑袋的妹妹,葛玉妙闭了闭眼,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才忍着没有给她一巴掌,真的是,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思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不过,这到底是自己双胞胎的嫡亲妹妹,她忍着气提点,“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对劲?什么不对劲?”葛玉华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满是不明所以。

    就在葛玉妙终于忍不住要朝她脑袋给她一巴掌时,她终于反应过来,“哦,你说那一男一女?话说,那个男子真俊俏贵气啊,整个苏州,哪怕是都督大人的公子,我都没感受到这般逼人的贵气。”

    闻言,葛玉妙神色变了变,她这个妹妹虽然蠢,但却有一种异乎常人的直觉,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么……

    仔细想了想,她咬牙道:“不行,咱们得告诉父亲一声。”

    “啊?告诉父亲什么?”蠢笨的葛玉华又跟不上姐姐的思路了。

    葛玉妙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没好气道:“我问你,父亲为什么要咱们跟琼枝打好关系?”

    “还不是因着太子的关系。”说到这个,葛玉华又是妒忌又是轻蔑又是烦躁,要不是父亲说这个琼枝是太子宫里出来的,十分得太子看重,又跟太子妃关系不错,她们姐妹,堂堂苏州盐运使司运同的嫡女何必放下身子跟她结交。

    想到她那些姐妹嘲笑她居然跟一介平民百姓折节相交的话语,她就忍不住烦躁,“这么长时间了,京里太子都没关注过她,想来不过个普通的宫女罢了,父亲何必这般在意,还让我们跟着一块丢人。”

    “住嘴!”葛玉妙瞪她一眼,“此后再听到你说这些话,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葛玉华立即委屈地嘟起了嘴,她这个姐姐对她好是真好,但训起人来也是真的严厉,她生气地哼一声,背过了身。

    葛玉妙叹口气,她扯了扯葛玉华的袖子,好声好气道:“妹妹,你想想今日来找琼枝的两个人,想想他们身上逼人的贵气,再想想琼枝不仅提到他们来自京里,还给那个男子行礼,称呼他公子,你说,这世上唯一能让她这般对待的是谁?”

    话已经说得这般透彻,便是葛玉华再蠢笨,也一下子想通了,她瞬间张大嘴巴,觉得自己要傻了,“姐,姐姐,你是说……”

    “没错,所以姐姐才提议咱们必须现在就找父亲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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