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对山东很觊觎, 这并不是秘密, 事实上,在《传染》这本书惹怒了日本人,穆琼又以山东百姓的身份写了几篇控诉日本人的文章之后,上海有点见识的人,便都知道日本人在觊觎山东了。
岳朝郢,肯定也是早就知道的。
现在他突然这么说……穆琼问:“老师是有想法了?”
“也不能说是想法……”岳朝郢苦笑:“西方的战争快要结束了, 英法两国应该能赢, 到时候我们的国家, 也就能成为战胜国, 自然可以将山东讨回。”
岳朝郢这个说法是没错的, 事实上, 这会儿山东那边, 已经有很多人在奔走了。
日本是在战争开始并加入战争之后,以德国是敌对国为理由对德国开战,然后抢夺了德国在山东的殖民地的。
正因为这样,今年他们的国家也加入战争, 和日本成为同盟国之后, 便一直有人想要说服日本人退兵, 将山东还给他们。
不过, 毫无疑问他们一直在做无用功。
到嘴的肥肉,日本人又怎么可能吐出来?
甚至于, 就连最后战争结束, 中国也没能要回山东, 以至于都没在合约上签字。
穆琼是知道这一切的,更知道日本后来还会侵华……“老师,就算我们的国家成了战胜国,也不一定能要回山东。”
“这就不得不寻求外援了!英法两国经历过战争之后,需要修生养息,他们会设法从我们的国家谋取利益,但并不会来侵略我们,倒是日本……我们可以许以利益,让英法两国帮我们!”岳朝郢道:“这会损失我们国家的一些利益,但就算我们不这么做,这些国家怕是依旧会从我们的国家掠夺财富。
岳朝郢觉得战争就要结束,以及对西方列强的看法,都是非常正确的,可以看出他见识不凡,不过他虽然想得很好,这事情要操作起来,却很难。
列强是不会把他们的国家看在眼里的,也不会在意他们的请求。
这次,穆琼没开口,倒是韩禛说话了:“老师,你说过列强都是猛兽,我们的国家却是一块肥肉,我们又要如何让他们听到我们的声音?”
“有人去了,他们就能听到声音了。”岳朝郢道:“我要去欧洲。”
“老师,你的身体……”韩禛皱眉看着岳朝郢,岳朝郢的身体很不好,这样子去欧洲,他怕是还没到地方,就已经没命了!
“我会养好身体再走。”岳朝郢道,表情极为坚定。
穆琼见他这样子,突然觉得,未来也许是可以改变的。
别的不说……若是岳朝郢真的能加入到和谈中去,至少可以让后来参加和会的中国代表团,不至于成了一盘散沙。
历史课本上,寥寥几笔写了巴黎和会,中国代表团不签字的事情,但穆琼看过相关的文献资料,却得知当时代表团做出这样的决定,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顺应民意,也知道当时,因为国内政权的混乱,代表团里的人分成了好几派。
当时,有些人是想要签字的,放弃签字虽然痛快,虽然让民众满意,却会损失国家的利益——当时要是签了字,他们多少还是能分到一点利益的,不签字就什么都没了,还会惹怒列强。
而且,那时候日本方面,曾经威胁过,说是中国代表团要是不签字,就要屠杀山东百姓。
这些人想要签字。
但也有人很激进,很愤怒,觉得签字太过屈辱!再加上国内很多人关注着这件事,他们都很愤怒,觉得不应该强子,他们也就不愿意签字。毕竟,这字一旦签下,他们就可能被骂成卖国贼,没办法在国内立足。
最后,有些人装病逃避,有些人义愤填膺,最终在跟政府方面联系过之后,一起做出了“不签字”的决定。
岳朝郢要去,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因为岳朝郢的身体好了之后,大概是有了盼头,他的精神一日好过一日。
不仅如此,他还分了家,在给了他那两个兄弟一些钱之后,将人分了出去。
然后,岳朝郢又把房子卖了,然后花钱租住在卖了的房子里,开始整理自己的资产。
他这是孤注一掷,打算带着自己所有的财产前往海外。
穆琼和韩禛都没有劝他。
韩禛是要跟着去的,而穆琼,则是拜托傅蕴安给岳朝郢找了随行的医生和保镖。
这世道乱的很,不多带点人,是不好乱跑的。
此外,穆琼还将他写的那部纯英文小说给了岳朝郢:“老师,这是天幸先生写的书,当然,这书不能署天幸先生的名字……这书您看看,应该是有点作用的。”
岳朝郢对天幸,是非常喜欢的,这时候接过书,就看起来。
他起初看得皱眉:“这真是天幸先生写的?为何写成这样?”
“老师你看了后面就知道了。”穆琼道。
岳朝郢把书往后翻,看了一会儿,就明白穆琼为什么要给他这本书了:“这书是非常有用的!等到了欧洲,我一定会将它出版!”
“霍家在欧洲也是有点人手的,老师可以和他们合作。”穆琼又道。
“好。”岳朝郢道:“替我谢谢霍二少……等等,我亲自去拜访霍二少。”
“二少他现在不在上海,但很快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老师可以去见他。”
“行,那我就多等几日!”岳朝郢点了点头,又道:“对了,我还一样工作要交给你。”
“什么工作?”穆琼问。
“你和我一道把这本书翻译成法文。”岳朝郢拿着穆琼刚写好的英文书道。
穆琼:“……”对一个作家来说,翻译自己的小说真的很没趣,他更愿意用别的语言,把自己的故事重新写一遍。
但这会儿,他显然不能这么做。
既然这样,他也就只能选择努力翻译了!
穆琼和岳朝郢进行翻译的时候,英法两国来上海找霍英的代表团,已经来到上海了。
一路舟车劳顿,他们到达上海之后,就找了一个大酒店安断下来。
与此同时,霍英也来到了上海。
上海的天气已经彻底变冷,霍英将一个放了炭火的小铜炉抱在怀里,下了火车。
火车上的气味很难闻,哪怕他包了一节车厢,不许自己身边的人抽烟,火车里浑浊的空气依然让他很不好受,正因为这样,他下火车的时候,是充满期待的。
但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他又觉得火车上不错了……
霍英钻进等候在车站旁边的马车,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特制的马车里,是烧了炭火的,那炭火就放在马车的座椅底下,人坐上去之后,只觉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你们快带人去我的住处,给我盘个炕!”霍英吩咐身边的人,他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会盘炕的人,打算让人在上海给他盘几个炕出来,让他可以好好过冬。
霍英身边的人应下了,霍英又道:“去平安医院。”
他这趟赚了很多钱,可以送点去给他的弟弟……他弟弟手底下的人特别会花钱,他不多给点,花光了他弟弟的私房就不好了!
在霍英的补贴下,私房钱越来越多的傅蕴安:“……”
霍英到达平安医院的时候,俄国发生了革命的事情,终于上了上海的报纸。
普通百姓对其他国家的事情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对如今管着这个国家的人,也并不在意,他们关注的,就只有自己的肚子。
但那些文人,那些年轻人,却都对此很关注,讨论起这件事来。
甚至就连一直不怎么跟人接触的穆琼,也收到了好几张拜帖,邀请他去讨论这件事。
穆琼全都回绝了。
这样的讨论,讨论不出什么事情,他这会儿,正跟着岳朝郢,很用心地学俄文。
他不是搞政治的料,不如就多学点东西。
穆琼这一日,在岳家待到了下午两点多才离开,然后直接去了平安医院,而他一进入傅蕴安的房间,就见到了霍英。
霍英看到穆琼挺高兴的,招呼起来:“穆琼,我带了几个俄国人回来,送一个给你,你可以跟着他学俄语。”
送?穆琼有些无奈,然后看向霍英身后那几个因为听不懂中文满脸茫然的俄国人,这些人应该是一个家庭,里面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还有几个兴许是他们的子女的年轻人。
“就让他教你吧。”霍英指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道,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然后指尖就指向那个以前应该很胖,现在又瘦了下来以至于皮肤特别松的中年妇人了:“嗯,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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