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琼带着朱婉婉和穆昌玉去吃了包子豆浆, 吃过之后, 先送穆昌玉到学校, 然后就和朱婉婉一起去了孤儿院。
昨天刚送来的孩子里, 那几个情况好一点的, 已经换上了孤儿院给他们的新衣服, 在吃早餐了。
金怀来不敢给这些孩子吃油腻的东西,只给他们喝粥,但在粥里打了几个鸡蛋。
这些孩子喝了一碗又一碗,让人惊叹他们的肚子里,竟然装得下这么多的食物。
同时,看到他们用扭曲的手捧着粥碗, 看到他们缺少的耳鼻,穆琼不免心酸。
“那个孩子……怎么样了。”穆琼问起了那个伤的最重的孩子。
“还好, 但还没醒。”金怀来道。
昨天那个孩子被送来的时候,那些警察一口咬定他会死, 还问金怀来要不要帮他扔了……
现在这孩子虽然还没醒,但只要活着, 就是好事。
“没事就好。”穆琼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见过很多死亡了, 但还是不想再看到。
“是啊……”金怀来苦笑了一下。
“这些孩子的胳膊和腿……要不要送他们去医院?”穆琼又看了看那些手脚扭曲的孩子, 给这些孩子治病要花费不少钱, 霍二少那边也不知道愿不愿意。
金怀来道:“要的, 我打算等下就送他们去看看。”
“我知道一个诊所不错, 你可以送去那里。”穆琼道:“他们的价也公道。”
穆琼说了一个诊所,就是当初傅蕴安做义诊的那个诊所。
金怀来听了, 就笑道:“真是巧了,我选的就是这个诊所!”
他们暂时没有招到女工,但金怀来找了几个霍二少身边的士兵来帮忙,送那些孩子去医院的事情,倒是不用穆琼操心。
至于孤儿院里剩下的事情,朱婉婉可以解决。
穆琼将孤儿院的各种规定告诉朱婉婉,就离开了孤儿院。
他先将手上的信投入邮筒,然后才回到平安中学。
他在平安中学一天只上两节课,其实还是有空闲的,但这天,他再没有去孤儿院。
他想让朱婉婉试试看,能不能做好。
朱婉婉做的很好。
她除了中午赶过来帮着做了午饭,其他时间一直待在孤儿院那边,一直到穆昌玉放学,她才又来到了平安中学做晚饭,也是这个时候,穆琼才有空跟她说话——中午的时候,她做好饭就走了,穆琼只瞧见了她的背影。
朱婉婉忙了一天,应该是很累的,但她的精神状态很好。
自从来到平安中学,她整个人就越来越精神了。
从朱婉婉嘴里,穆琼得知那个伤的最重的孩子醒过一次,已经吃了点东西,应该能活下来,而其他孩子,都已经从诊所回来了。
朱婉婉说了许多,又道:“琼儿,我晚上还要教那些孩子读书,要不你先回家去吧!”
穆琼道:“娘,我跟你一道过去,我回家也就是写写文章,在那边写也是一样的。”
朱婉婉到底是个女人,穆琼是不放心她大晚上一个人回家的。
朱婉婉没有拒绝,三人就一起去了孤儿院那边。
新来的那几个手脚扭曲的孩子,被重新打折了手脚,然后用木板绷带将他们的手脚弄直,固定起来。
他们年纪还小,骨头长得快,以后手脚是可以长好的,当然了,落下一些阴雨天手脚酸疼之类的毛病不可避免。
这些人小小年纪,就已经遭了大罪了。偏还乖巧的厉害,哪怕疼得直落泪,也不叫苦。
穆昌玉忍不住哭起来,他们反而道:“姐姐,我们不疼。”
看过这些孩子之后之后,朱婉婉就去给那些孩子上课了,穆琼坐到教室最后,听朱婉婉讲课,而这一听……他发现朱婉婉竟然讲得很不错。
并且,朱婉婉出乎意料的有耐心。
这些孩子里有几个很聪明,但大多并不聪明,有些还很笨,面对这样的孩子,穆琼觉得自己不一定有耐心一直讲,但朱婉婉不同,她竟然能不厌其烦地讲一遍再讲一遍。
“娘,你讲课讲得很好。”在朱婉婉让孩子用木棍在沙盘上练字的时候,穆琼对朱婉婉道。
“我主要是教过别人,有经验了……”朱婉婉有些不好意思。
“娘你教过谁?”穆琼并不知道这件事,有些好奇。
“就是冯小丫。”朱婉婉道。
穆琼算是知道朱婉婉为什么这么有耐心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她本身的性,另一方面……应该是因为教过冯小丫的缘故。
冯小丫并不聪明,完全没有基础,年纪也大,教起来肯定很累,有这么一个学生在前,这些孩子对朱婉婉来说,自然也就不算什么了。
朱婉婉先教了这些孩子国文,然后又开始教他们算数。
这些孩子如今已经会数到一百了,此外,十以内的加减法也大多会做。
朱婉婉给他们上课上了两个小时,八点多的时候,三人就离开孤儿院,往家里走去。
而一路上,朱婉婉问了穆琼好几个问题。
每次路过路灯,还都要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看几眼,背一背单词。
“娘,你怎么这么用功?”穆琼有些无奈。
“我现在要多学一点,不然以后就没东西教那些孩子了。”朱婉婉道,她读书还没读一年,让她去教那些孩子,她其实是有点心虚的。
“这倒也是……娘你好好学。”穆琼对朱婉婉这样的行为非常支持,还挺有成就感的。
他亲眼见证了朱婉婉的蜕变,他相信,朱婉婉会越变越好。
自从进入阳历五月,上海这边就很热了,便是穿短袖也是用得着的,这几天气温又升高不少,更是让人一不小心,就满头的汗。
事实上,那些拉车的黄包车夫,很多都已经穿上了短袖,或者高高卷起袖管,甚至还有人干脆打了赤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短袖穿的。
穆琼有时候看到他们穿着完全没有减震功能的鞋子,弯着腰拉着车,一天来来回回不停地跑,就担心他们的腰和膝盖——这样操劳的人,晚年肯定要受罪。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对这些人来说,有个晚年兴许是奢望。
黄包车车夫可以穿短袖打赤膊,但穆琼他们一家子,却是决不能穿得不雅观的。
于是,穆琼在大热天里天天穿着竹布长衫,也就在办公室或者在家里,才能把袖子卷起来。
朱婉婉每天都很忙,来来去去的时候,头发总是湿的,还晒黑了一些……
穆琼见状,就给她买了一顶草帽,让她以后天天戴着。
“琼儿,你也太讲究了,晒个太阳有什么打紧?”这天晚上从孤儿院往家里走的时候,朱婉婉就道。
“娘,脸晒伤了晒黑了难看。”穆琼道。
“我一大把年纪了……”
“你想让自己变丑?”穆琼问。
当然不是……朱婉婉发现自己的儿子总是一肚子的歪理,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反正她也说不过她儿子。
三人走过一条巷子的时候,穆琼让朱婉婉等一下,然后就从旁边政府部门收信的木拦里取出一封信来。
“哥,这是什么?”穆昌玉好奇地问道:“我跟一个有点危险的人有通信,不想让他知道我是谁,我家在哪里,就让他往这里寄信。”
穆琼给“霍二少”安了个危险人物的名头。
当然,他并不觉得霍二少危险,这么说只是为了找个理由让朱婉婉和穆昌玉别说出去:“我跟人通信的事情,你们千万不要跟人说起。”
朱婉婉和穆昌玉连连点头,朱婉婉还担心道:“琼儿,这样的危险人物,你还是别跟他联系了……”
“娘,没事,我有分寸。”穆琼笑笑。
霍二少的回信来的很快。
在外面的时候因为天很黑穆琼没细看,但一回家,他就将信拿了出来。
信封上写了慎言收,至于下面的寄信人那里,却写着……霍安?
穆琼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个名字。
霍二少后来回国建医院建学校,那些医院学校,都被冠以“霍安”之名。
一般人都是用自己的名字来给医院或者学校命名的,但霍二少一直用这么一个名字……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有人觉得,他这么做是为了给霍家祈福。
霍安霍安,霍家平安。
便是霍二少后来解释了,说这是他在战乱中生病去世的弟弟的名字,大家也并不相信。
毕竟在历史上,没有霍安这个人的丝毫记载。
现在,这封信的寄信人,是霍安?
穆琼打开信,从中抽出几张纸来,然后就看到了一笔有些过于端正的字。
这封信的开头,写信的人先介绍了自己,说自己是霍家三少,霍安。接着又表示,之前穆琼的几封信,都是他看的,并且想要找穆琼的也是他。
然后,他就表达了一番对穆琼的敬仰之情,接着又写到:“先生给我写的第一封信里记载的事物,我已经将之制成,只是尚不能批量生产。好在已经有了眉目,工厂也在筹建中……”
穆琼看了信,才知道霍二少建工厂,竟是为了掩人耳目地建药厂……当然了,信里写得很模糊。
但他还是能猜到,能看明白的。
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个叫“霍安”的霍三少不简单。
而这,从给他写信的不是霍英而是这个霍安就能看出来……
穆琼继续往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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