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以众人的能力, 他们自然都能听的到, 那柴房里有一个人他的心跳声,呼吸声,还有低低的, 隐含着痛苦的声。
玉襄迟疑了一下,才道:“这里面的人,会不会是刚才那两个人说的”
小杂种
她看了张紫威一眼, 发现对方也看了过来一眼。
玉襄心想:嗯,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
张紫威心想:她为什么看我我要做什么来着
一众人沉吟了片刻, 见迟迟无人进行下一步的布置,一个元阳宗的师兄掏出了卜筮工具,试探道“事出反常, 不如我先卜一卦, 看看我们要不要直接进去”
张紫威自然无有不应。他点了点头,于是大家瞧着这位师兄掏出了七枚铜钱, 低声念完了一段法咒, 就往地上一抛。
蘅鹿道“你卜的是什么”
对于自家的小师妹, 这位师兄脾气很好的回答道“自然是要算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另一个师兄戏谑道“那若是有危险, 莫非我们就不进去了”
闻言,卜卦的师兄皱眉道“若是有生命危险, 我们莽撞冲进去,怕是要全交代在这。对沧州的局势也于事无补, 自然得要向师门禀告。”
“你怂的越来越有理由了嘛。”又一个与他服饰一致, 明显是同一门派, 关系可能颇为亲近的师兄笑道,“遇事不决就占卜,十次有九次结果都是直接回禀师门。”
另一个师兄也笑道“肖平师弟可以这样,我们怕是不行。若是这种事情也处理不好,掌门和长老们可不会放过我们。”
“闭嘴就你们话多”又一个师兄笑道“你们有个当掌门的哥哥没有可闭嘴吧。”
卜卦的肖平师兄闻言,一言不发,好像已经习惯了被同门如此打趣。他为他们的笑话,捧场的笑了笑,吐出了这一次占卜的结果“大凶。”
“来,”之前一个开玩笑的师兄却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敷衍,拍手道“肖平师弟,该到您最熟悉的环节了这次您准备叫哪位长老来帮忙还是劳烦您亲哥哥亲自过来一下”
蘅鹿极不耐烦听自家师兄们毫无营养的打闹,她道“有完没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决定”
众人便将目光都投向张紫威,但还没等他说什么,他们身后的小楼里便走下了一个人。
好在修士们一般不欲与凡人有所牵扯,前往俗世,都会给自己一个避身诀,除非遇见有缘之人,才会主动显露若是有意隐藏,哪怕他们站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没有修为的凡人也发现不了于是他们看着一个中年男人姿态有些阴柔的离去,没过一会儿,又有一个年少挺拔的身影走了下来那似乎就是之前那个中年男人所称呼的“春官”。
只见他生得颇为俊美,神色之中既有男子的英气,又有女子的柔美,于是显得格外温润多情。
他往柴房走去,脚步略有些仓促,很快便推门而入,将里头的情形泄出一线。
一个红色头发的瘦削身影伏在地上,这情景印入眼帘,叫玉襄心中一惊。她记得四师兄曾说,魔教教主可能也在阵中,而她只知道,他也正好是红发绿眼。
只是时间却又对不上。
太逸年少时,魔教教主已经扬名立万,威震一方了,又怎么可能伏在一间小小的柴房里
而且,玉襄听了方才春官与那中年男人的谈话,下意识的便觉得,这个被关在柴房里的少年,应当是个不屈不挠,坚强倔强,努力上进,不肯屈服的性格。
但没想到,他显得格外
柔顺媚从。
只见春官神色复杂的在他身旁蹲下来,语气恨恨,却又好像夹杂着说不清的淡淡情意道“还疼么”
“不疼。”那一头红发的削瘦身影伏在地上,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柔顺温驯极了。“一点也不疼。是我错了,春官哥哥莫生气了,若是气坏了,我,我可怎么办”
“你怎么办”春官的语气明显柔缓了许多,却仍然带着些伤心的怨气,“我看你好办的很我跟你说过什么你上了我,就是我的人我们这些伶人,时常有客人召去,我不怪你的身子被别人用过多少次,可是可是你只能用我你答应过我的,你全忘了现在还好意思要我莫要生气”
他们之间似乎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两个少年,听这对话,应该是一对情人。这或许与他们的职业以及生活环境有关,只是其中的有些词汇,隐私的厉害,叫玉襄在一旁听了,浑身不自在。
蘅鹿皱起了眉头,她每一个词句都听得懂,然而却不能理解那意思,或许也不想明白那意思,于是气恼又排斥的道“他们在说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
“师妹莫急,”张紫威温和的安抚她道“只是人间百态而已。”
不知怎么的,他这句平淡的“只是人间百态而已”,忽然叫玉襄想起了风夕瞳,那时她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的语气,就与方才的张紫威很像。
那种类似的沧桑是因为他们都经历过很多吗
风夕瞳二世为人自不必说,张紫威修行红尘道,不入红尘,如何寻道想必也自有一番经历故事。
但叫玉襄感觉奇妙的是,他按理来说已经阅遍人间百态,可有时候却仍显得稚嫩的厉害比如说,很不擅长与女性相处这一点。
她喜欢这种经验丰富的淡定,因为她穿越而来,思维方式总有些不同。有时候,一些行为,在玉襄看来颇为正常,却总会叫人感到惊愕诧异。她便很喜欢张紫威这种见多了大风大浪,从不大惊小怪,好像发生什么都能全盘接收,不以为意的人。
白秋寒也是如此一些男性对化妆敬而远之,简直视为洪水猛兽
玉襄就喜欢他“女装就女装,有什么所谓”的不在乎和洒脱。
那会让人觉得,你找到了同伴,他能包容你的一切,而不会让你觉得自己像个异类。
而眼前的两位少年,故事的确叫人唏嘘,在旁人眼里,想必亦有所谓的猎奇之处,但大千世界,无论多么荒诞,多么可笑,多么悲凉,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么一想,便不能不觉得世界辽阔,而又能同时容纳如此多截然相反的悲欢离合,其中的规律所谓的大道,的确是玄之又玄。
柴房里的人仍在交谈,一开始春官似乎余怒未消,之前鞭打情人,好像是因为对方的背叛,叫他愤怒不已。但他仍割舍不下,如今已经慢慢叫人哄了回来。
元阳宗的一位师兄道“那么,大凶此卦落在谁的身上”
肖平师兄默然了一会儿,回答道“之前卜卦,柴房内只有一人。自然是落在此人身上。”
“看他发色,是夷人。”另一个师兄奇道“夷人那边确有许多旁门左道,歹毒莫测,只是此人完全是一介凡俗,如何能让我们的安全大凶”
他们已经站在门口讨论了好一会儿了,玉襄心中已经做出了决断,不准备再听下去了。
这个世界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世界,只是之前在广寒峰上,那是太逸最熟悉的地方,自然也就格外真实。而这些师兄们,太逸了解的实在太少,于是一下子便让玉襄非常明显的感觉到,这只是一个幻境,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如此虚假都是假的。
她身周的师兄们,除了蘅鹿与张紫威稍好一些,其他的更像是一群游戏里只会重复固定台词的旁白解说nc,过多的重视,并无意义。
于是她独自一人推开柴房的门扉,一步迈了进去。
她觉得,就算这红发少年真的是魔教教主,此刻大概也与师尊和燕和真人一样,失去了意识否则,他绝不会把自己当初如此落魄,如此难堪,如此需要摇尾乞怜,卑躬屈膝的一面,展示出来。
那么,这就是个机会,她不能错过。
玉襄一进去,便解除了身上的障眼法,屋外的众人还没说什么,屋内的两人就已经迅速的做出了反应
他们很明显,不属于太逸的幻境。
春官瞪大了眼睛,惊声道“你,你是谁”
但玉襄的视线只是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便落在了地上的红发少年身上。
她盯着他仔细端详,却因为之前没有见过魔教教主的长相,始终无法确定究竟有没有渊源,还是说,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恰巧都是红发
她又努力的想看出和白秋寒眉目相似的地方,毕竟是父子,同样的基因,总不能长得毫不相干。可是,眼前的少年红发蓬乱,几乎挡住了整张脸庞,完全看不清楚容貌。只是瞧见一双碧绿色的眸子,从发间露出来,此刻正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好像已经被吓呆了一样。
玉襄随意的将春官定在了原地,朝着红发少年走了过去,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
她站着,他趴着。她垂眸望去,他抬头望来。
玉襄犹豫了片刻,终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因她那居高临下的模样,不自觉的蜷紧了手指,似乎很是紧张“旷湛。”
“本名”
少年怯怯道“艺名。”
“本名叫什么”
“毗毗沙摩。”
瞧着他那满怀敬畏的神色,玉襄的心情略有些急躁的想,秋寒的本名叫做迦希吉夜。可是,如果这个少年与魔教教主是同一个地方的人,那么本名有着一样的民族风格,也完全正常
而他若真的就是魔教教主,外界莫非又出现了什么变故,导致设局人也变成了局中人
还有,她该做些什么才能联系上外界,才能将师尊救出去
她忽然想起之前与四师兄忘一商量出来的对策他身不由己的只能顺从燕和的幻境里所发生的一切,眼下看来,只有她能自由活动,不属于任何人的幻境,因此也没有束缚所以,她最好破坏事情的原本走向,看看会导致怎样的结局。
在广寒峰上时,玉襄不大敢实验,万一破坏的太过了,导致崩盘,师尊立即消失怎么办
在太逸的事情上,她一点儿风险都不敢冒。
而此刻出现了一个疑似魔教教主的人那岂不是就算有什么意外,也没多少关系,完全可以拿来做做实验的小白鼠
“你”想到这里,玉襄蹲了下去。她伸手微微撩开了少年覆在面上的红发,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张与白秋寒几乎有六成相似的面容。
“”
她很想说,“跟我走一趟”,却又有些不放心,就这样将魔教头子带在身边,还要带回师门。
“我是玉襄。”玉襄犹豫了片刻,终于道“你跟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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