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襄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她如今的师尊玉楼真人。玉楼真人一开始颇为惊讶, 但很快便露出了十分赞赏的神色,点头应允了。
“你能获得门派大比第一,证明了你的能力,如今想要下山游历, 自然可以。正好, ”他一弹食指,便自袖间飞出一片玉简, 悬浮在了她的面前,“近日在沧州附近, 发现了魔教的踪迹, 你且去与沧州驻地的同门汇合, 然后查探一番。”
听见魔教两字, 玉襄下意识的一愣,慢了一拍, 才连忙伸手将那片玉简接过道“是,弟子领命。”
她与玉楼并不算熟,因为相处时间的确不多, 大多数时候都是大师兄武德带着她。少有的几次接触时,玉襄都对玉楼极为恭敬,却不像对太逸那般亲近。单独相处时, 从未说过超过五句话,总是格外精简。倒让玉襄体验了一把师兄们面对太逸时的感受敬畏, 恭顺, 虽然心中敬重, 却不敢亲昵。
但今日,他犹豫了一下,吩咐完了正事以后,却没有叫她离开,而是又道“你与伏凌,究竟是何打算”
闻言,玉襄一愣,不自觉的便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什么打算”
“你们自入门之初便一直形影不离,情谊深厚,我们都看在眼里”玉楼顿了顿,好像很不习惯与弟子谈论情感,“如今都已入道,是否有为将来考虑一二”
玉襄仍然有些困惑“比如”
“比如,是否打算结成道侣”
玉襄骇了一跳,几乎立刻摇头惊慌道“我和伏凌怎么可能”
见她情态不似作伪,玉楼亦是有些意想不到,微微一怔“你不喜欢他”
他们之间的种种,玉楼从未过问,却不代表他从未关注过。在任何人看来,这两人明明都已心意相通了才是。
而听见玉楼的问话,玉襄脑海中不自觉的闪过伏凌那傲然凌人,叫人气得牙痒痒却又总是无可奈何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我喜欢他呀。”
谁不会喜欢这样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少年呢更何况,他还长得那般好看。
若是伏凌只是伏凌的话,她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他的。可是,他于她而言,并不能只是伏凌。
而她怎么敢喜欢太逸
借她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玉襄自己想起这件事情,都觉得有些好笑。她神态自然,无奈却并不见憾恨的叹了口气,玩笑般的道“但是我配不上他。”
玉楼不喜欢自己的弟子如此不自信,他皱眉道“莫要妄自菲薄。”
但随即,他似乎有些满意道“以你的年纪,能够脱离情爱之圄,不耽于男女之情,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业。玉襄,师尊对你寄予重望,莫要让我失望。”
玉襄第一次听见类似“师尊对你寄予重望”一类的话,那被肯定和看重的感觉,令她内心深处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她慎重道“是。”
虽然玉襄还不清楚,那到底是怎样的重望,又或者那只是玉楼真人对每一个弟子都会说出口的激励之语,可她还是一路上都感到非常高兴。
她穿过玉楼真人洞府外的茂密竹林,再穿过一片四季常开不败,落英缤纷悠扬的桃花林,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属于女性的兴奋低语。
玉襄在一株花簇茂盛的桃花树下站住了脚步,她并不知晓伏凌在哪里,却总能通过那些喜欢跟在他身后聚集在一处的女修们找到他他大约就在前方练剑,然后又被同门师姐妹们围观了。
她忽然想起师尊以前跟她说过这样的场景,那时她问他,年少慕艾的时候,有没有曾经喜欢过什么人。
而太逸回答的斩钉截铁,干脆利落 “没有。”
回忆着那时,师尊仍坐镇广寒峰上,并未身陷险境时,可以与她肆意斗嘴相互吐槽的平静美好,玉襄轻轻的在自己的清越剑上敲了三下,知道伏凌那边亦会产生感应。
果然,没过多久,不远处围在一起的女修们陡然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叫声,想必是瞧见一直专心练剑,都没给自己一个眼神过的少年,忽然收剑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而猝不及防惊喜失态。
咦没有吗师父,你难道就没有情窦初开的少年时期吗
伏凌快步穿过那些不敢阻拦他去向的女修们,在发觉他的目标并不是自己后,她们皆是一脸失望的退避开来,瞧见他一袭雪白的衣袍在漫天纷飞的花瓣之中,如雪如玉,却也无法做到不染尘埃。
难道就没有在某个天气晴朗的日子,你心情舒畅,兴之所至,林中漫步,越过花丛,突然瞧见某个青春美丽的师姐师妹,站在花树下,转头对你微微一笑,然后你就觉得心脏忽然怦然一动吗
玉襄站在桃花树下,一袭白衣,亭亭玉立。她丝发披肩,只有一条白色丝带,自耳旁挽起一缕乌发,系于脑后。
此刻有熏风拂过,她衣袂翩飞,站在落花飞红之中,眉眼弯弯的望着他。
那模样,比山巅的广阔风景更加叫人心醉;比每日澄碧如洗的苍穹更加叫人神摇;比江南春天的花红柳绿更加叫人沉醉;比西湖冬天残雪断桥的风景更加令人心折;只是瞧着她,他的心跳就快的仿佛将要猝死一般,无法平息。
她站在那里,天地间的一切风花雪月,都忽然变得毫无殊色。
她如此特殊世间万物落在他眼中,却独她格外不同。
这是怎么了呢
伏凌已经知晓了因为他喜欢她。
而瞧见伏凌身姿飘逸出尘,若一片轻云,又矫若游龙般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玉襄忍不住莞尔一笑。
“你看你。”她笑道“落了一身花瓣。”
她朝着他手臂伸出手去,伏凌便也低头,望向了自己的衣袖洁白的衣料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衣袖在他的臂间弯出道道皱褶,一两片粉嫩娇媚的花瓣,缱绻的落在其间,像是少女依偎着他,恋慕不已的情意。
玉襄为他捡走了他袖间的花瓣,伏凌默然一振云袖,身上的所有落花便尽皆飞舞而起,被一阵清风带着吹离他们身周,却像是环绕着两人,跳了一场舞,才依依不舍的重落泥尘。
玉襄好奇道“你最近的术法变得越来越花里胡哨了”
伏凌道“怎么了”
“没怎么。”玉襄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要跟他较真术法的问题,她直入主题道“我要出发啦,来跟你告个别。”
“这么快”
这话自伏凌口里说出来,简直有些傻气了。玉襄顿时笑了“不然呢你当时下山的时候,也没见收拾好几日行李呀”
他们这些修真之人,哪个不是说走就走
“要去哪里去几日什么时候回来”
“先去沧州吧。师尊让我过去瞧瞧。”玉襄一一乖巧回答道“去几日倒不大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她沉默了片刻,望着伏凌道“我会尽量快些回来的。你”
“我”
“有人跟我说,你的理想是游遍九州,寻找值得拔剑之人。剑在鞘中,便狂饮美酒,兴起时纵马啸歌,闲适时则寻一青牛,窝于其背,观流云青山聚散,任其东西。剑出时,则寒光霜耀,气冲斗牛,九州震动”
伏凌一愣“谁跟你说的”
自然是六师兄。
那时玉襄好奇的缠着王三询问师尊少年时的事情,他便对玉襄说了太逸少年时的理想。玉襄当时十分惊讶,只觉得岁月真是最有力量的东西了,它能把世上棱角最峥嵘嶙峋的少年,磨去那肆无忌惮的锐气,叫他学会静心敛神,每日安坐于莲池之上,终年极少出门。
“反正我想叫你一直在广寒峰上等我,免得我回来了,你却不在。”玉襄回避了他的问题,为难道“可是,我又觉得,你若是真的想要下山看看我这么要求你,怕你难受。”
伏凌顿了顿,“你要我等你多久”
玉襄顿时更为难了“不知道”
伏凌却忽然笑了,“你不是要我等你一辈子吧”
她若是要他等一辈子,恐怕就是她一直找不到破境之法,两人一起在此间蹉跎而死了。
想到这里,玉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道“我若是要你等我一辈子我也只能拿我的一辈子赔给你了。”
听见这话,伏凌脸上的笑容慢慢敛起,他垂下眼睫,低缓道“好啊。”
他握紧了拢在袖中的手,压抑道“我虽然不知你为什么一定不许我同行,但我会在广寒峰上等你回来的。可你不许叫我等太久,若是等的太久了,就算你不许,我也会去找你的。”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道“你真敢叫我等你一辈子试试”
玉襄感觉到了他语气中那危险的威胁,顿时寒毛直竖,“我尽量我尽量啦”
对于凡人来说,沧州与上阳门所在的地区,简直是天南地北,恐怕要花上一年的时间才能长途跋涉的走到,但对修真之人来说,御剑而去,也不过只是几个时辰的事情。
玉襄抵达上阳门沧州驻地的时候,正值傍晚,几位师兄弟上前见礼而说是驻地,其实也就只有三四个弟子。
其中一个叫做罗子春的弟子亦是出自广寒峰,于是对玉襄更为亲近的介绍情况道“前些日子,沧州出现了大规模的孩童失踪案件,凡间的官府百般调查,却一筹莫展,只得求助道门,我等察觉到魔教异动,恐怕此间事情也是魔教所为,于是与其他门派的几位道友一起协同调查,近日总算有了些眉目说来也巧,师妹你来的前一些时日,天地盟的张紫威师兄也刚来。”
他显然已经听说了门派大比上的一些事情,因而笑容揶揄“他修为最高,此后的调查,以他牵头,就拜托师妹你跟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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