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一路而行, 在皇帝的坚持下, 自然都是同屋而宿,同榻而眠。
可对赵踞而言,虽然对身边之人渴望以极, 但一来仍要照顾她的身子,二来因为拓儿丢失的事情,仙草心中始终有个结。
再加上她早恢复了记忆, 越发不能面对。
赵踞费尽力气,百般地死缠烂打,哄劝抚慰, 才终于可以抱着她睡个安稳觉。
如此结果亦算不易,皇帝暂时也不敢奢求别的。
可是这一刻,经历了大半宿的折腾,终于到两人独处的时候, 皇帝不由情动十分。
“阿悯……”低低唤着她的名字,语气里也多了明显的黏人之意。
仙草察觉了皇帝的意图, 当下转开头去。
赵踞捧着她的脸, 轻轻地在她唇边亲了口, 央求似的:“阿悯……朕有些难受。”
“那就叫人找大夫。”仙草淡淡地回答。
赵踞一怔, 哭笑不得:“找什么大夫,你不要装糊涂。”
仙草不言语。
赵踞蹭了蹭:“朕累了大半宿,先前又给徐慈吓的失魂,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怜惜朕?”
仙草听他说给徐慈吓到, 隐约想到那副场景, 差点失笑。
可又听皇帝说累了半宿,便忍着笑道:“既然累了,自然更要早点歇息,明儿还要赶路呢。皇上若是觉着我在这里你睡不踏实,那么我到别处去就是了。”
她正要起身,却给赵踞摁住:“你去哪儿?”
仙草道:“去哪里都行,只要别扰了皇上。”
赵踞双臂用力,将她捆住似的紧紧抱住:“你敢离开。”
仙草无可奈何:“若是不想我走,那就安生地歇了。”
赵踞听她语气很是坚决,知道今晚仍旧不成,无奈之际叹了口气。
仙草道:“怎么,皇上恼了?”
赵踞道:“谁恼了,朕叹一声都不成么。”
沉默片刻,仙草静静说道:“皇上是天下之主,如果真的想要……人侍寝,自然不乏绝色佳人。”
赵踞突然听出了她的话里似乎有另一层意思:“你、说什么?”
仙草有点后悔,便道:“我是说,等回了宫,自然……”她哑然停口,这一句却又不太对。
赵踞琢磨着:“你、是不是……”
仙草转身背对着他,心中一阵烦乱:“皇上若还是不肯消停,我就真走了。”
赵踞听她声音冷冷的,只得说道:“好好,那朕不缠你就是了。”他贴了过来,自然而然似的探臂从后将她的腰搂住,几乎贴在耳畔般轻声道:“睡吧,阿悯。”
不管多少次,给他唤着自己的名字,仙草仍是忍不住会心惊不自在。
皇帝的手臂却微微用力,越发紧密地贴近了她,好像永远也不会松开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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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众人起身打点启程。
皇帝陪着仙草出外,见到徐慈的时候,脸色略有些不自在。
幸而他是个极会调剂的人,很快便坦然无事状,好像昨晚上什么也没发生过。
吃了早饭,仙草上了马车,皇帝也舍了马匹,跳上车内。
仙草知道他喜欢这洛城的热闹,何况满城都是牡丹花,在外头自然看的更敞亮些。
当下问:“皇上怎么跑进来了在外头看着才明白。”
赵踞把袍子一整,道:“你知道朕昨晚上出去,是何心情。”
仙草道:“什么?”
赵踞道:“没有你陪在身边儿,再好看的牡丹,也缺了意趣。”
仙草愕然,低头一笑。
赵踞凑过来,道:“宁肯在这里跟你一块儿看。你说好不好?”
仙草本无心情看花,见皇帝如此俯就,却不便再冷冷淡淡的,当下只道:“只随你的意思罢了。”
赵踞趁机探臂搂住她的肩膀,把她半抱在怀中,一边儿卷起车帘子,跟她一同观赏外头的景色人物,城池风光。
仙草本有些意兴阑珊,可架不住皇帝在耳畔不住地指指点点,又指点说那是什么姚黄,那是什么魏紫,那是什么玉雪仙子……
说着说着,见仙草神色淡然,赵踞便凑近她脸颊旁:“其实什么姚黄魏紫,玉雪仙子,都比不上朕的阿悯。”
仙草脸上一红,轻声道:“别闹。”
此刻帘子还搭着,他们虽在车内看着外头风景,但是外间的人只要稍微留心,却也能看见他们两人。皇帝却竟这般不避忌。
赵踞笑看着她半是羞恼的样子:“怕什么,有谁认得咱们吗?在他们眼里看来,你我也不过是尘世间平常夫妻罢了。”
仙草听见“平常夫妻”四字,便转头看向赵踞。
皇帝俯身便要吻她一下,仙草忙抬手将他轻轻地推开。
皇帝仰头一笑,到底趁着她不防备,飞快地在她额头上亲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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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车驾将出了闹市,突然间前方有人大声叫道:“停车,停车!”
马车仓促地停了下来,仙草身子一晃,幸而给赵踞将她抱着护住,才没有碰到头。
只听外头有人哭着叫道:“夫君,我苦苦等了你三年,你居然又另寻新欢,忘了我跟孩子了吗?”
仙草跟赵踞对视一眼,都不知是怎么了。
却听是洪礼的声音呵斥说道:“哪里跑来的疯子,还不让开?”
赵踞才要掀起帘子,仙草忙摁住他的手。
那女人重又嚎啕哭道:“现在居然连认都不认我了,还要让你的手下这样对待我吗?我就是苦命的秦香莲,你却是负心薄幸的陈世美……”
此刻赵踞跟仙草已经听明白,这声音赫然是冲着他们。
赵踞笑道:“奇了,这女人是疯了不成?”
外头洪礼道:“快把她拉开。”
谁知这本就是热闹大街,给这女人一阵吵闹,周围的游客、百姓们均都围了上来。
又见那女子衣衫褴褛,怀中还抱着孩子,哪里会怀疑她,当下都认定了车中有她的夫君,却是个始乱终弃之辈。
人群中有人大叫:“负心汉出来!”
也有人道:“陈世美该死!快出来看看你的老婆孩子!”
最开始只一两个人,但很快,鼓噪连成一片。
洪礼起初并不当回事儿,此刻见人越来越多,才觉着有些不对,忙道:“保护好主子!”
徐慈本在第二辆车上,此刻便跳了下来,他环顾周围,眼神一变。
“住手!”徐慈大叫了声,试图往那边儿奔去,但面前都是人,死死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犹如是人墙人海似的,皇帝的侍卫便很不够看了。
何况人这样多,那些侍卫们就算想动手,都不知要向哪一个下手,总不能当街杀人。
一片混乱之中,侍卫们逐渐给推挤的离开马车,马车都随着摇摇欲坠。
车中皇帝抱住仙草:“是什么人?”
这会儿皇帝也猜到了,必然是有人故意如此的。
仙草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握住了皇帝的手。
赵踞反而笑道:“别怕,有朕在呢。”
正在此刻,只听“嗤”地一声,车窗外居然有一把刀刺了进来,几乎擦着皇帝肩头而过。
仙草低呼了声,赵踞微微皱眉,神色却仍镇定。
只把仙草往怀中抱紧了些,护住她的头脸。
两人才离开窗户边,马车一沉,竟是有人踢开车门,闯了进来。
这来人手中握着一把剑,盯着赵踞道:“你这狗皇帝,没想到也有今日。”
仙草听到声音熟悉,扭头看向来人,脱口叫道:“阿琪!”
原来这冲进车厢内的,不是别人,赫然正是袁琪。
袁琪握着剑,本要刺向皇帝,蓦地跟仙草打了个照面,袁琪叫道:“小鹿!你快让开,我杀了这狗皇帝。”
仙草还未出声,赵踞冷笑道:“好大的胆子。朕就在这里,你有能耐就取了朕的性命,只怕你不能。”
袁琪道:“你当我不敢?”
仙草见她作势欲动,张开双臂把赵踞抱紧:“不许你伤他。”
袁琪睁大双眼:“小鹿,你忘了他差点害死徐大哥吗?”
仙草说道:“不是他,是邺王……哥哥他现在……”
一句话还未说完,马车突然开始往前行驶起来,几乎把袁琪晃倒。
皇帝反应最快,临危不乱,闪电般出手,竟精准地擒住了袁琪的手腕。
袁琪震惊,腕上剧痛,万万想不到养尊处优的皇帝居然有这般身手,这种力道。
她一时不防,剑竟自手中跌落。
袁琪忙低头要将剑夺回来,不料皇帝并不理会那兵器,只猛然抬臂,一肘撞向袁琪。
间不容发,仙草叫道:“别伤了她!”
皇帝眼神微变,手肘在电光火石间抬高了一寸。
袁琪只觉着像是有人劈面打了自己一拳似的,剧痛袭来。
她闷哼了声,头往后一仰,后脑勺撞在车壁上,闷声不响地晕厥了过去。
仙草低呼了声,赵踞却淡声道:“不妨事,死不了。”
原来,幸而方才仙草及时出声,否则皇帝撞的就是袁琪的咽喉,以他的力道,很容易便撞碎袁琪的颈骨,令她身死当场。
听皇帝说袁琪无碍,仙草才松了口气。
正想上前查看她的状况,马车却突然加速,竟把仙草晃的又跌回皇帝怀中。
开始的时候仙草还以为是洪礼等控制住了局面,可随着马车越来越快,车外又并无洪礼等人声响,仙草顾不上袁琪,忙掀起帘子看出去,却见马车竟是离开了那闹市长街,前方不远处竟是城门!
仙草骇然。
皇帝却气定神闲地笑道:“有朕在呢,别怕。”
就在马车将穿过城门口的时候,车速缓缓慢了下来。
与此同时,城门口的士兵们一拥而上,将车团团围住。
从城门底下有道敏捷的身影快步上前,躬身道:“主子无碍吗?”
直到听见这个声音,仙草才松了口气。
这声音偏冷且低,但传入耳中却极为清晰,竟是高五。
跟仙草相反,赵踞反而皱了眉:“怎么是你?”
外间高五道:“一言难尽,奴才听闻密报,说是有人欲对主子不利,这才中途赶来。”
赵踞飞快地看了一眼仙草,欲言又止:“罢了,去传洪礼他们。”
****
就在人群逼近马车的时候,徐慈给阻在后面。
正在焦急之时,人群中有人一把攥住了徐慈的手:“少主!”
徐慈转头看时,却见来人竟是袁大哥:“少主快跟我走!”
“果然是你们?”徐慈焦急,“你快叫他们住手。”
袁大哥诧异:“少主,我们好不容易等到皇帝,正好下手,为何要住手?”
徐慈道:“总之先听我的,稍后跟你们解释。”
袁大哥一愣之下,突然道:“怕是来不及啦!”
果然就在这时候,因为守着马车的侍卫们都给百姓们推散开了,有人趁机跃上马车,头前分开一条路,那马车刷地便冲了出去。
就在马车离开之后,洛阳巡城兵马也终于赶了来,百姓们见状纷纷后退,清流社的人本藏匿其中,从中行事,见状也只得暂退。
洪礼等侍卫翻身上马,往前追赶皇帝,一时顾不得徐慈了。
徐慈立在原地,只听袁大哥匆忙说道:“我们接到有人报信,说是皇帝想用恶毒的法子折磨少主,又告诉我们皇帝今日会经过洛阳,所以我们特在这里守株待兔,想要救出少主。”
徐慈说道:“是谁传信?”
袁大哥道:“那人没有透露姓名,邺王兵败后,我们正愁找不到少主,索性就来碰碰运气……”
徐慈忖度片刻,沉声道:“你们若还当我是少主,就传我命令下去,从此之后不许再对皇帝出手。”
袁大哥一愣。
徐慈道:“这会儿不是细说的时候。”
眼见他才要上马车,袁大哥才想起来:“糟了,阿琪还在皇帝那辆车上!”
当即徐慈带了袁大哥往前急赶,却在出城二里,瞧见一队人马赫赫驻扎,中间护着的正是皇帝所乘的马车。
袁大哥见状越发忐忑,他心中牵挂袁琪,却又因跟着徐慈,不敢造次。
那边洪礼见是徐慈赶到,便命放行。
徐慈看向皇帝马车的时候,无意中却瞧见一道偏瘦削的身影缓步离开。
他认得正是皇帝贴身心腹的高五高公公,眼见高五飞身上马,形色匆匆地去了。
徐慈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却又瞄见雪茶正蹲在马车前方的路边,而在雪茶身前,有个少女跌在地上,看身形正是袁琪。
袁大哥也发现了,提心吊胆冲了上前,乍然见袁琪鼻子跟嘴角都是鲜血,看着倒是极为骇人。
“妹妹!”袁大哥失声,忙先去探鼻息,又探脉象,脉象跟呼吸却都还平稳。
袁大哥这才松了口气,又连拍袁琪的脸呼唤:“妹妹!”
反复几次,袁琪才幽幽地醒转过来。
她一愣之下,本能地叫道:“狗皇……打我……”
只是才出声就给袁大哥捂住了嘴,后面一句话便呜呜不清了。
雪茶正在盯着袁琪,闻声道:“哟,怎么一醒了就不说好话。快别叫唤了,让我再给你看看,好好的一个姑娘,可别毁了容,到时候就嫁不出去喽。”
袁琪因为想起自己给皇帝打晕,很是愤怒不甘,蓦地听雪茶如此说,才吓得噤声。
“会毁容吗?”袁琪睁圆双眼,有些担心。
雪茶嘀咕:“这可说不定……”
袁琪病急乱投医,才要让雪茶细给自己看看,忽地却瞧见雪茶身后不远处站着的熟悉身影。
“徐大哥!”袁琪大喜,也顾不得毁不毁容了,从地上爬起来便跑到徐慈跟前。
她脸上跟鼻子上的血都还没擦,看起来有些吓人,却偏偏喜笑颜开,笑容灿烂。
徐慈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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