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踞命高五派可靠的人去盯着仙草, 但对高公公来说,之前没有在延寿宫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已经是有些失职了, 无法给皇帝分忧, 这对忠心耿耿的高公公而言便是无能的表现, 无法容忍。
偏偏才退出乾清宫, 雪茶就跑来,偷偷摸摸地问他皇帝让他做什么。
雪茶拦着他道:“实话告诉我,你忙忙碌碌的, 是不是跟那头鹿有关?”
高五瞟了他一眼, 自然不愿跟他多说。
毕竟皇帝若是想要雪茶知情,之前问话的时候就不必还叫他避开了。
不料雪茶索性拽住他衣袖:“你别瞒我, 皇上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好歹告诉我一声。”
高五才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是想问到些有用的,好去给那鹿仙草通风报信吗?”
雪茶愣了楞,然后道:“你胡说什么,说的我跟这乾清宫的反叛一样。”
“难道不是吗?”高五心里因为恼怒于自己的失职, 又见雪茶缠着自己,不由便将火儿发在他的身上:“不然的话,皇上何必要避开你不叫你知道?你自个儿想想你之前做过的事儿,跟那鹿仙草勾勾搭搭的, 叫皇上如何放心。”
雪茶给他喷了一脸, 怔了片刻道:“我、我怎么跟小鹿勾搭了?”
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的确有过几次“通风报信”之举, 赵踞还因此惩罚过自己, 雪茶一阵心虚,又提心吊胆地嗫嚅问道:“难道是皇上这么跟你说的?皇上难道……不再相信我了吗?”
高五见他哭丧着脸,却也并不解释,只哼了声,迈步去了。
高公公离开乾清宫,心里想着延寿宫那件事。
正要出后宫,无意中转头看见前方有几个宫妃经过,其中一人的身影外醒目。
那是颜珮儿。
虽然皇帝曾命颜珮儿禁足宫中,但是因为蔡勉之事,也是意料之外的,倒也罢了,何况太后近来心神不宁的,倒是需要她常常去安抚。
如今高五看颜珮儿要去的方向竟是延寿宫,突然心头一动。
恰好那边儿颜珮儿也瞧见了高五,颜珮儿是十分谨慎缜密的人,见高五打量自己,她便徐徐站住了步子。
高五见状,果断走了上前:“奴婢给娘娘请安。”
颜珮儿的品级之前已经降了,他却仍是称呼的十分恭谨。颜珮儿微微一笑道:“高公公不必多礼。你是从乾清宫来?”
高五道:“正是。娘娘是要去探望太后吗?”
得了颜珮儿肯定回答,高五道:“这后宫别的人都罢了,唯独对娘娘,太后才会另眼相看。”
颜珮儿先是一笑,然后却又察觉到异样。
毕竟高五是赵踞的亲信心腹,虽然是皇帝器重的人,甚至地位比雪茶还高,宫内也有许多人想要笼络高五,可是因高公公性向来阴冷,少言寡语,令人不免有望而生畏不敢亲近之意。
就算颜珮儿身份特殊,先前高五跟她也是疏疏离离的,并不跟其他人似的一味巴结。
如今颜珮儿见高五竟主动对自己说这许多话,她心中转念,便含笑道:“这些日子宫内外诸事繁忙,也多亏了公公能干,不知为皇上解了多少烦忧,公公向来也辛劳了。”
高五抬眸。
两人目光相对,各自心中有数,颜珮儿一抬手,身旁的奴婢们便都心领神会地暂且退后数步。
颜珮儿问道:“公公可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高五道:“如今奴婢有一件为难的事情,自问宫内无人能够做到,但如果是娘娘您,却是有些可能的。”
“什么事?”
高五便道:“先前太后娘娘传召了鹿仙草到延寿宫,听闻是要因为拿下蔡太师那日的事儿嘉奖她,只是到底也不知道究竟,太后也没有对人说起过,奴婢正因为这件事儿不安呢。”
颜珮儿却也知道,当下不以为然地一笑:“我以为什么为难的事儿呢,太后的确是要嘉奖那鹿仙草,这也是她应当的。可公公为何因此不安?”
高五皱眉:“太后难道……连娘娘都没有告诉?”
颜珮儿道:“怎么?”
高五微微一笑:“这话,奴婢只对娘娘您一个人说,只盼娘娘别出卖了奴婢……奴婢听闻,皇上想收那鹿仙草为后宫——以此作为嘉许,所以奴婢很担心,万一娘娘答应了的话……”
颜珮儿脸色大变,不等他说完便道:“当真?”
高五道:“娘娘觉着,奴婢会在这件事上跟您玩笑?”
颜珮儿咬了咬唇:她自然是不喜仙草的,之前还曾想除掉她,可是皇帝居然真的对她动了心还想收为后宫,如此岂能容忍。
太后素日跟她无话不说,居然在这件事上也瞒着自己……难道是真的?!
高五打量颜珮儿神色变化,低低道:“娘娘别急,奴婢的心意跟您是一样的,所以才把这件机密告诉娘娘,如今娘娘既然要去延寿宫,不如想个法儿……毕竟太后最疼娘娘的,想必以娘娘的手段,自有法子探听底细。”
颜珮儿听他提醒,才总算定了神,当即道:“多谢公公提点,我这就去。”
来至延寿宫,太后正在喝药,颜珮儿并不提此事,只上前为太后端汤揉肩,十分温柔。
太后很是受用,又道:“天晚了,风又凉,你就不必特意又来了。”
颜珮儿道:“这会儿才入秋呢,怕什么,何况不看看太后,我睡也睡不安稳。”
太后握住她的手,笑道:“偏生你这样贴心,怪道我越来越少不得你了。”
颜珮儿垂眸道:“还好皇上并没有计较我先前私自出宫的事,也是皇上知道太后疼我……不忍太后为难,是他的孝顺之意。”
颜太后靠在罗汉榻上,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颜珮儿靠在太后肩头,像是突然想起般说道:“对了,听说太后叫了那鹿仙草来……是想因为之前的事赏赐她,我先前来的时候,还听人猜测太后给了她什么好东西呢,听说她高高兴兴的走了……”
太后果然笑而不语,只道:“是她想要的东西,倒也罢了。”
颜珮儿暗暗焦急:“这鹿仙草想必是个有分寸的,不会要太过分的东西。不然太后也不会容许。”
太后道:“是啊,本以为她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谁知居然竟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以前却是我错怪她了。”
颜珮儿听太后的口吻竟是颇为嘉许仙草,一时怔住了:“太后、怎么突然间对她这样……”
她越想越不安,本想旁敲侧击,此刻却有些忍耐不住,便垂了眼皮低声道:“我听人说,太后还想把她也收为表哥的后宫吗?”
此事赵踞只跟太后一人说过,颜太后没想到颜珮儿也知道了,忙转头看她:“你打哪里听说的?”
颜珮儿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自然会有人说,太后又何必惊讶,如果是真的……自然要传告六宫呢。没想到表哥对那个奴婢这样疼惜,倒是比对我还要上心了。”
颜太后见她落泪,楚楚可怜,忙将她抱入怀中安抚道:“我的儿,你哭什么,又说的哪里话,那个鹿仙草如何能够跟你相提并论,何况又有谁说的她要入后宫呢?别听那些胡话。”
颜珮儿抬头看向太后:“太后说的是真的?”
太后见她双目含泪,梨花带雨,毕竟是自己家人,一时忍不住便道:“我索性跟你说了,今儿我的确跟她提起过此事,本以为她会立刻答应,谁知道她竟没有,你猜她想要的是什么?”
颜珮儿睁大双眸:“她不想入后宫?我又如何知道她要什么,好太后,您快告诉我。”
太后便在颜珮儿耳畔低低说了。
颜珮儿听的分明,又惊又且不信:“她……竟要如此?”
太后道:“所以我才觉着她还算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已经许了她了,明儿一早她就走了。”
颜珮儿的心七上八下,一则是狂喜来的太快,二则又有些不能相信:“可……为何宫内一点消息都没有?”
颜太后笑道:“这还不是怕有意外吗?等她干干净净地走了,我再跟皇帝说也不迟。”太后说了这句,又抱着颜珮儿道:“你总算可以安心了吧?你是何等身份,何等矜贵的世族大家小姐,将来还要……她又算什么?你竟还担心这个,真是个傻孩子。”
颜珮儿心里虽然疑惑,却因为想到明儿一早仙草就去了,到底去了一件极大心事,便含羞倒在了太后怀中。
等颜珮儿离开了延寿宫,在宫道上遇见了等候多时的高五。
颜珮儿因要刻意笼络高五,又知道高五也跟自己一样不喜仙草,当即就把从太后那里打听的话告知了。
“她既然要走,倒也是她识趣,走了好,大家都清净些。”颜珮儿说罢,轻轻吁了口气。
高五的脸色却仍平静无波,似乎并不觉着十分惊讶。
颜珮儿道:“公公不觉着高兴吗?”
高五似笑非笑地说道:“奴婢只盼这会儿就是天明。毕竟夜长梦多。”
颜珮儿忍不住也笑道:“公公看来真个儿很不喜这鹿仙草。”
高五淡淡道:“皇上身边儿都是循规蹈矩忠心耿耿的,奴婢眼里着实容不下那种人。”
颜珮儿笑道:“那从明儿起,公公就该踏实了。”
于是相视一笑,彼此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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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皇帝在听了高五回禀之后的心情是如何的狂怒。
就算是在运筹帷幄对付蔡勉的时候,面对这种一旦不慎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生死关键之事,皇帝都没有像是现在这样,情绪失控到几乎忘乎所以。
其实赵踞也殊为不易了。
宫内的人都以为皇帝不喜小鹿,是因为当初的那一记掌掴跟多年的欺凌。
却不知皇帝之所以憎恨厌恶小鹿,绝非因这个缘故。
虽然两人年纪相差只一岁,赵踞的处境又艰难,但他毕竟是金枝玉叶,自有一份傲骨,不屑跟小丫头计较。
且赵踞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不是动手的小鹿、或者小鹿的主子徐悯,他真正要对付的……那时候是废后张氏。
因此不管小鹿如何责打羞辱他,在皇帝的心目中也只是有可无可,从不当回事儿。
到后来因为隐隐地窥察到了徐悯的用心,对于小鹿的所作所为,赵踞更是不放在心上,相反,一想到是徐悯故意叫小鹿如此做、目的是为了保护自己,赵踞心里甚至隐隐地有说不出的欢喜。
真正让皇帝恨极了小鹿的,是因为一件事。
那是一件真正令皇帝无法容忍的事。
就如同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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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猎人捉住了猎物,又像是出山的猛虎擒到了鹿兔之类。
仙草心焦地看着在上的皇帝,他的眼中跟身上都隐隐地透出了危险的气息,仙草意识到这次跟以前遇到的情形不同。
在顾不上忌讳别的,仙草放声便要大叫救命,至少……如果能够叫来几个宫女太监之类的,至少能够把皇帝挡上一挡。
谁知道赵踞像是察觉到她的目的一样,皇帝蓦地俯身道:“你只管叫,谁敢露面,朕就要谁的脑袋!雪茶也不例外。”
他又挑眉:“你若不信,大可试试看。”
仙草对上他煞气四溢的眼神,那一声“救”才冲到嘴边,却又死死地咽回去。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失声,便又紧紧闭上了双唇。
赵踞唇角冷峭地上挑:“你果然乖巧。”
话虽如此,手却一动,仙草觉着肩头一凉,是中衣给他拂落。
“皇上……”仙草抗拒,难堪的感觉涌了上来,冷意像是从肌肤渗透进心里,让她声音都开始发颤:“别这样。”
“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皇帝冷冷地说。
仙草好不容易将手挣了出来,死死地摁着皇帝的手臂,她的喘气不稳,声音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不是,你听我说……”
仙草把心一横,也许,只有那么做才能自救?
如今,死马当作活马医,好歹要试一试。
“我、我是……”
她闭上双眼,正要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皇帝却道:“你说什么也没有用。”
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皇帝话未说完,已经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虽然口里冷冷淡淡地说什么“不是第一次”,可是对皇帝而言,只觉着整个人的心狂跳,好像要从胸口炸开。
他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气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无法启齿的原因。
唇齿相接,那里是他想要的柔软跟甘甜,甚至出人意料的甜美。
皇帝心头不禁一荡。
察觉身底下那人在拼了命似的挣扎扭动,像是才给从水里捞上来的鱼一样,徒劳而垂死的挣扎着,喘息着。
朦胧中,皇帝心中突然觉着这幕场景似曾相识。
但他很快凝神:是啊,当然是似曾相识的,因为……这种事情早就发生过!
在他完全无法接受的时候,被这个人以卑鄙下流的手段……
猝不及防地回想起往事,如同一阵飓风狂飙而至,把皇帝心里才泛起的一丝淡淡地受用席卷而起,瞬间撕碎零落。
他的眼神一变,把那股子心软尽数压下,唇齿上用了几分力道。
听到耳畔响起的痛呼,皇帝心里复升起了一股快意。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赵踞凝视着面前这张神情无法形容的脸,冷冷道:“这是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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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草完全无法抗拒,两个人不管是身形还是力道、相差太过悬殊。
又给堵住了唇,感觉魂魄都给他搅的混乱起来,正在窒息之时,唇上却又传来一股痛楚,原来是皇帝咬了自己一口。
仙草不由自主痛呼出声,耳畔却听皇帝冷笑道:“疼吗?这点儿痛都忍不了,你当初又是怎么敢做那种大逆不道的事?不过也好,经过了那回,这一回应该不至于很疼了。”
仙草还有些恍惚,闻言蓦地醒悟了几分,她才要抬头,却已经晚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那刀俎已经毫不犹豫地动了。
痛楚比想象中更加难以禁受。
仙草雪白了脸。
但是皇帝却比她更加意外。
仙草那一声无法容忍的痛呼还在喉咙里没有冲出来,赵踞却失声道:“你……你为什么……”
她好不容易才看清楚皇帝的脸色,以及他满是震惊不能置信的眼神。
“这不可能!”赵踞停了动作,双眸睁大到极致。
仙草眼中有泪,额头又有汗,好像是才给新鲜宰割了的鱼,可偏偏还死不了。
她疼得无法出声,只能颤巍巍地呼气。
皇帝却死死地盯着仙草,一手捏住了她的脸,似乎想要把她看的分明:“你、你居然还是……这怎么可能……”
皇帝的思维在瞬间混乱,话也说的语无伦次。
仙草身不由己地回看着赵踞,浑然不知道自己眼中泪如泉涌。
她苦苦守着的秘密,只怕很快将要守不住了。
真真的情何以堪。
“那天……不是你?!”皇帝无法呼吸,声音变得暗哑沉涩:“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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