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悠愣了一下,下意识想问你怎么知道我脖子后面有刺青的。
然后转念一想,那好像也不是什么隐秘部位,平时低个头就能看见,挨着迟砚坐同桌这么几天,他发现了也不奇怪。
孟行悠把嘴里的小丸子咽下去,笑着说:“是我养的猫,叫糊糊,糊涂的糊。”
“……”
迟砚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之前他跟霍修厉闲聊,说过纹身的事儿。
霍修厉说什么非主流遇上真爱,把对方名字刻自己身上记一辈子,还说自己有个小学同学就叫胡虎,高中练田径去了,现在女生缘好到不行。
此时此刻,再想起这些话,迟砚只觉一言难尽。
神他妈练田径的胡虎,非主流遇上真爱。
这就是一只猫。
这居然是一只猫!
霍修厉这个蠢货绝对哪个山头跑出来的傻逼玩意儿。
大家对刺青的态度比较单一,不是黑社会大哥就是非主流爱情,她之前说要去纹身的时候,就连裴暖都以为她受了什么刺激要加入杀马特家族。
章鱼小丸子凉了就不好吃,孟行悠低头把剩下的三个吃完,丢完垃圾回来看见迟砚还是那个姿势,犹豫几秒,坐下来多说了两句:“那只猫跟我一起长大的,今年暑假走了,我心里没着没落的,而且我这人记性不好,必须要留下点什么才什么,我不记得糊糊,这世界上就没人记得它了,那样的话,猫活一场多委屈。”
迟砚一怔,他没料到孟行悠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还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但是你纹在脖子后面,你自己也看不到。”迟砚说。
孟行悠点头,抱着书包看前方,眼神一反常态没有焦点,感觉很空。
“那只猫最喜欢趴我脖子上,我觉得纹在这,它说不定会开心。”
“纹身真的超级疼,那个疼够我记一辈子的,所以我看不见也没关系,反正忘不了了。
“糊糊一年四季都跟冬眠一样,又懒又傻,经常被自己尾巴吓到到处窜,不过它很粘我,我做什么它都陪着我,大概在它心里我就是全世界,这么想想,我疼那么几个小时也值得。”
提到糊糊,孟行悠难免伤感。
说完这些,她感觉自己情绪过了头,明明犯不着跟迟砚说这么多,关系不熟听起来只会觉得矫情,她拍拍脸蛋,闭嘴沉默。
这时,听见服务员在门口叫他们的号,孟行悠如获大赦,拿着包站起来,叫上迟砚,又是平时没心没肺的样子:“终于到我们了,走走走,我快饿死了,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迟砚走在她后面,那个刺青除了“huhu”四个字母以外,后面还有一个猫爪印,上次在教室没见到的图案,原来只是一个猫爪印。
可能是听了孟行悠多说了几句,现在这个刺青在迟砚看来,显得特别顺眼,甚至还有点可爱。
对一只猫尚且如此重情重义,更不用说对人。
孟行悠的世界感觉很纯粹,喜怒哀乐来去随意,她可以从一件小事轻轻松松得到快乐。
比如她现在对着菜单上面的食物,跟服务员一问一答都能笑得肆意自由。
她的喜乐来得好简单,几乎触手可及,明明几分钟前还在为自己去世的猫而伤感。
迟砚不知道该说她心大还是单纯。
但不管是什么,心大也好单纯也罢,迟砚很清楚,只有一个完整幸福家庭的才能培养出这样的真性情。
勇敢无畏,向阳生长,做事不用考虑退路,因为她永远有路可退。
迟砚垂眸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抿抿唇,感觉这茶比平时喝过的都要苦。
孟行悠看见什么都想吃,但是理智还在,粮食不能浪费。
问迟砚他什么都说随便,似乎也没什么忌口,孟行悠专挑最想吃的点,点够差不多两个人吃的量,就没有多点。
火锅店生意好,上菜速度却不慢。
锅底冒泡泡后,服务员把肉先倒下去,烫半分钟就捞起来吃。
吃火锅有一个好处,哪怕没有话题也能找到话说,一顿饭吃下来不会太尴尬。
孟行悠吃得很满足,迟砚没吃多少,点的菜大部分都进了她的肚子里。
迟砚看她吃得差不多,叫服务员买单,服务员把单子撕下来递给他,迟砚把手机递过去让她扫码付款。
孟行悠手机没电,身上又没带现金,想抢着买一下单都不可能。
等两个人从火锅店出来,孟行悠对迟砚说:“饭钱我回宿舍转给你,微信还是支付宝?”
迟砚没有二选一,只说:“我没有AA的习惯。”
孟行悠换了一种还人情:“行吧,那我下次请你吃。”
迟砚没当真:“回头再说。”
两个人走了一条街,站在红绿灯路口,迟砚回公寓不用过马路,可孟行悠看他却没动,跟自己一样站在路口等绿灯,提醒:“你是不是傻了?你直走三百多米就到蓝光城了。”
迟砚看她一眼,有点无语:“先送你回去。”
孟行悠一怔,趁绿灯还没亮赶紧说:“不用,又没多晚,你不用送,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送你。”迟砚很坚决,不容反驳,看见绿灯亮,他先一步跨出去,回头说,“走,绿灯了。”
性格是差劲了点,不过还挺有绅士风度的。
孟行悠中肯评价,抬腿跟上去。
快到女生宿舍下时,孟行悠停下来:“就到这吧,今天谢谢你的火锅。”
迟砚“嗯”了一声,说完再见转身要走,余光瞥到几个在女生宿舍楼下转悠的人,目光骤然一沉。
孟行悠还没走两步,又被迟砚拉了回去,她被吓得不轻,张嘴要叫,迟砚伸手捂住她的嘴,拉着她往宿舍楼外的暗角一躲。
孟行悠看迟砚神情反常,心里一紧,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话抛出去好几秒,没有等到迟砚的回答,孟行悠抬头看,之间他脸色颇为凝重,心里的疑团又被放大了一倍。
迟砚刚刚只是觉得眼熟,现在仔细打量,可以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
那几个女生一看就不是五中的,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学生气,打扮流里流气,虽然打扮谈不上奇装异服,但是社会气息很重。
尤其是人群中最高且有点壮的女生,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眉宇间抹不开的戾气和暴躁,让路过他们附近的学生,都不自觉地绕路走,连眼神都不敢多停留一秒,唯恐被盯上惹一身骚。
迟砚按住孟行悠的的头,弯腰低声说:“最高最壮有点黑那个女生,就是施翘的表姐。”
难怪施翘动不动就把“我表姐在职高混的”这句话挂在嘴边,这身材却是够女老大的,不怨她整天臭显摆。
孟行悠在几个女生里看见了陈雨,陈雨还是低着头,缩在角落里,不细看真发现不了她。
孟行悠得出结论,却丝毫不见惧意,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她们来蹲我的吧,还真会挑日子。”
迟砚靠着外墙,不紧不慢地说:“今天应该就是来认认脸,只要你在五中,他们就不敢动手。”
孟行悠反应过来,顺着迟砚的话接下去:“所以他们会挑我离校的时候,在校外蹲我。”
“五中和职高中间有条老街,小巷子很多,不熟的人分分钟迷路。白天是城市的小景点,晚上天一黑就是打架斗殴的好地方。”
听迟砚说了这么多,孟行悠也没摸透他话里的意思,她顿了顿,转而问:“迟砚,你到底想说什么?”
迟砚挺腰站直看着她:“好好读你的书,跟陈雨划清界限,别跟这些人掺和。”
“我不想掺和。”孟行悠琢磨着迟砚知道的不比他少,索性把话说开,“施翘一直看我不顺眼,找我麻烦迟早的事情,还有这跟陈雨划清界限有什么关系?”
“她单纯找你麻烦,跟你替陈雨扛她再找你麻烦,这是两码事。”
“什么意思?”
迟砚叹了一口气,直接说:“陈雨的妈在施翘家里当保姆。”
孟行悠愣住,不明白迟砚突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迟砚:“初中有人跟你一样,看不惯陈雨被欺负,帮她出头给学校写了匿名信。”
“然后呢?”孟行悠问。
“陈雨为了在施翘那里日子好过一点,把那个写匿名信的人给卖了。”迟砚说。
迟砚见孟行悠脸色变得很难看,停下来,接下来的话突然变得说不出口。
太黑暗。
这些黑暗的东西,跟她不在同一个世界。
孟行悠深呼一口气,垂着头问下去:“后来……那个同学怎么样了?”
“周五离校被那帮人堵在小巷子,打进医院住了一个月,最后转校了。”
“陈雨……呢?”
迟砚说不下去:“孟行悠你……”
孟行悠声音都在颤,她抓住迟砚的胳膊,睁大眼睛看着他,脸上写满难以置信:“陈雨呢?别人为她出头因为她挨打,她在干嘛啊!”
迟砚看着孟行悠的眼睛,纵然心头不忍,还是说出了真相。
“她在场,看着为她出头的人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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