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吵什么吵, 只想着要放国庆不知道明天月考吗?一个个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教室门口的动静把办公室的老师招过来,连带着还有在办公室安排工作的教导主任,看热闹的同学瞧见地中海气势汹汹走来,纷纷作鸟散。
贺勤和赵海成跟在教导主任身后,看见各自班上的学生, 纷纷开口问情况。
江云松还没从刚才被迟砚下面子的事儿里缓过来, 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教导主任看见迟砚和孟行悠就没好脸:“怎么又是你们两个?一天天不整点事情睡不着是不是?”
孟行悠不想把迟砚拉下水,主动把事儿揽到自己身上:“跟迟砚没关系, 他路过的。”
“跟他没关系跟你有关系呗。”教导主任指着孟行悠, 指头晃了两下,又看向贺勤,“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学生!”
贺勤自然是为自己学生说好话的:“下课时间嘛,孩子们打打闹闹正常的,我回头说他们几句。”
“这还正常?刚才那动静整栋楼都听见了!”
教导主任说话一激动就喷标点符号, 三个人瞧见贺勤中枪, 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退什么退,你们三个都来办公室,我看你们这届高一要翻天了!”
教导主任一挥手, 谁也不打算放过。
孟行悠叹了口气,把水杯拿给楚司瑶,让她帮忙放回教室, 跟着贺勤往办公室走。
迟砚和江云松走在最后, 前者淡然自若, 后者愁云满面。
“喜欢孟行悠?”迟砚忽然开口, 声音很轻。
江云松不知道他是在跟谁说话,过了几秒反应过来,这里也没别的人,他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抬头“啊”了声,一肚子火,开口都带着恼:“干嘛?”
“真能惹事儿。”迟砚嗤了声,左手插在裤兜里,透出几分散漫劲,“一会儿进去,别说月饼是送给她的。”
“为什么?”江云松这话接得太顺,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察觉过来不对,皱眉看他,“不是,你谁啊?你不来掺和能有这出吗?你还命令上我了,真够搞笑的。”
自习课迟砚没有戴眼镜的习惯,现下脾气上来,眼角眉梢的戾气有点遮不住,迟砚停下来,江云松跟着停下。
迟砚从鼻腔里“呵”了一声:“你管我是谁。”
江云松被挑衅到,一脸不服:“你这人——!”
“你喜欢谁追谁怎么追跟我没关系,”迟砚冲前面孟行悠的背影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但你别给人平白无故惹一身骚,这不是爷们儿干的事儿,懂吗?”
“我就是想送个月饼,我哪知道会这样,我也没恶意啊,再说了……”
迟砚越过江云松走到前面去,肩膀擦着他肩头撞了一下,江云松踉跄一步,话被打断,抬头听见他说:“闭嘴,我没兴趣。”
江云松:“……”
一行人前脚刚踏进办公室,后脚上课铃就响了,办公室有课的老师去上课,没课的老师也找借口往外走,生怕教导主任身上的火烧到自己身上。
六班这节课就是赵海成的化学,眼下这情况也去不成,只好托老师去六班说了声让大家先上自习。
孟行悠性子直,江云松又没什么脑子,这两个人谁说话都不合适,迟砚想速战速决,教导主任一坐下,他就站出来抢过主动权,开口说道:“主任,我不该扔同学的月饼,我道歉。”
教导主任一怔,心想我还没进入状态你这小子动作还挺快。
“什么月饼?”教导主任清了清嗓,板着脸问,“你扔别人月饼干嘛?”
孟行悠不知道迟砚心里再打什么鬼算盘,刚要开口,被迟砚一个眼神一瞪,话卡在嘴边愣是没说出口。
迟砚也是一个说起瞎话来不用打草稿的主,他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正经道:“就他,这位同学拿着月饼非要送我,我对月饼过敏,味儿都不能闻,他非要送,我一着急就给扔垃圾桶了,这吵了几句嘴,孟行悠是来劝和的。”
教导主任狐疑地问:“然后呢?”
迟砚:“哦,然后大家起哄,您就来了。”
“你为什么要非要送他月饼?”教导主任看向江云松,半信半疑,“他都不认识你,你上赶着送什么送?”
江云松:“……”你问我,我他妈又问谁去!
可话赶话赶到自己这了,江云松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最重要的是迟砚刚刚在走廊说过的话,就像一根针死死扎在他心里,好像在办公室他不把这事儿从孟行悠身上摘干净,就不是爷们似的。
“我……我听说他成绩不错,对,成绩不错,想交个朋友,今天不中秋嘛,就想着送个月饼,礼多人不怪。”
泡妞儿愣是活生生变成了结交兄弟,江云松被给自己说出一身鸡皮疙瘩来。
教导主任听来听去没发现什么漏洞,只能作罢,数落了迟砚两句:“那你脾气够冲的,他一番好意就被你扔了垃圾桶,你赶紧道歉。”
迟砚还真的冲江云松说了声对不起,完事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放在他手上:“赔你的月饼钱,两清了。”
江云松总感觉迟砚话里有话,可不好多说,咬牙回了句没关系。
孟行悠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得到解决,赵海成在上面上课,她却没心思听,想了想摸出手机,在桌子下偷偷给迟砚发消息,先扔了一个两百块钱的红包过去。
——“谢了,找时间我请你吃饭。”
迟砚也在摸鱼,看见手机进来一条信息,没点红包,只回复。
——“是得请我吃饭,我都快变成基佬了。”
——“你演技可以啊大班长,可以出道了。”
——“你也不差,桃花朵朵开。”
——“开个屁,红包收了,这钱我自己出。”
——“我扔的,我出。别跟我争钱的事,没劲。”
——“……行吧。”
孟行悠没再提,太子爷这种大男子主义,怎么说都没用,说了也白说。
她偷偷把这两百块钱记下,寻思考完试请迟砚吃点什么好东西,连情带钱一起还了。
*
月考连考两天,从早到晚不给喘气机会,最后一门结束,孟行悠拖着被考试榨干的身体回到宿舍,连澡堂都不想跑,刷牙洗脸上床到头就睡着了。
老师连夜改试卷,赶在国庆放假前一天出了成绩。
年级大榜在每个班班主任手上,早自习一结束,班上几个爱学习的争着去办公室找贺勤看成绩看排名。
孟行悠考完就知道文科又栽了,这还没分科,大榜是按照总成绩排的,她的排名绝对是中下游徘徊,毫无悬念。
第一节课就是贺勤的,他和几个去办公室看成绩的学生一起进的教室,孟行悠瞧着贺勤那满脸笑意,心里一阵疑惑。
这种考试基本上都是重点班笑平行班哭,更不用说他们这种一个班正经学习还不过半的垃圾班,也亏得贺勤还能笑出来。
贺勤把教室门带上,走上讲台,激动得连铺垫都省了,直接开夸:“这回月考咱们班考得很不错,单科第一基本都在咱们班!”
平行班里炸出学霸来,班上的人成功被勾起好奇心。
“勤哥别卖关子了,快说说,让我们看看学霸。”
“就是,咱们班还能拿第一,真是新鲜。”
“让重点班那些人平时嚣张,连咱们班都考不过!”
……
孟行悠沉浸在文科考砸的阴影里,对这个消息没什么兴趣,她恹恹地趴在桌上,侧头看迟砚又在玩游戏。
凑过去一瞧,几日不见别踩白块儿已经被他打入冷宫,改玩节奏大师了。
孟行悠忍不住笑,低声道:“你怎么老玩这种弱智游戏?”
“练手速。”迟砚结束一局,荣登好友排名表第一,他活动活动手指,想到上回红牛那事儿,补充了一句:“弹吉他的手速。”
不补充还好,一补充孟行悠就想歪了:“我发现你很记仇啊,朋友。”
“没有,只是不想喝红牛而已。”许久不出招,小迟同志的接梗水平还是一级棒。
一句“你大爷”还没说出口,就被贺勤高亢的声音打断:“孟行悠和迟砚两位同学,这次月考成绩非常优秀!”
孟行悠听见优秀二字还有自己的份儿,顾不上跟迟砚掰扯,抬起头看了眼投影到多媒体上面的成绩单。
理综和数学满分,都是单科第一,剩下科目只有英语及了,年级排名……算了,不提也罢。
反观迟砚,英语地理满分,历史97,政治96,也是单科第一,而且他剩下的分数还处于上游,年级排名第五。
同样四个单科第一,年纪排名天差地别。她这边偏科偏到了北极圈,迟砚那边却是所有科目齐头并进,一个不落后。
什么叫碾压,这就是。
迟砚看完成绩单,有种表扬了孟行悠一句:“理科考得不错。”
这话落在孟行悠耳朵里却变了味,她耷拉着头,回答:“嗯,你文科理科各种科都不错,难怪赵海成会主动邀请你去重点班。”
迟砚听出她情绪不太对,避重就轻道:“分科了你也是重点班的料。”
孟行悠长叹一口气,用一种“你走吧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的悲戚眼神看着他,幽怨地说:“别说话,你现在放个屁我都觉得你在炫耀。”
迟砚:“……”
*
其实文科不好这事儿,经过这么多次考试,已经很久没有打击过孟行悠了。
她心大又看得开,一直觉得偏科这事儿不是死局。
只要分科,政史地就跟她掰掰,一下子少了三门拉分的大山,就算还有语文英语,好好攻克一下,三年后考个重点应该还是有盼头的。
所以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孟母口中那个扶不起的孟阿斗,她四舍五入算个学霸也不是不可以。
直到今天,一直被她列在同一个学霸名单的迟砚,不仅跟她一样拿了四个单科第一而且还考了年级第五,给了孟行悠读书以来最沉重的一次打击。
不,应该算得上是暴击。
你看,同样四个第一,人家能考年级第五,你连年级五十名都考不到。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孟行悠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一种叫做自卑感的东西。
面对孟行舟和夏桑子两个高考状元她都没有产生过的自卑感,迟砚不过是考了一个年级第五,她就隔这自卑上了,孟行悠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
孟行悠自闭了一整天,没跟迟砚说几句话,下午放学的时候,孟母的电话如约而至。
孟行悠看着来电显示,书包也没心思收拾,拿着手机直接去了走廊一个安静角落,做足了心里建设才接起来。
“妈妈。”
“放学了吗?”
“刚放。”
“月考成绩怎么样?”
孟行悠扣着墙角的小洞,只挑好的说:“理综和数学满分,都是年级单科第一。”
孟母笑了笑,接着问:“总排名呢?”
“妈妈,还没分科,总排名……总排名,不重要吧……”
听见孟行悠这支支吾吾的口气,孟母的声音凉下去:“文科又都没及?”
孟行悠试图挽回一点面子:“英语及了……”
“你说说你开学这一个月都在干什么?孟行悠啊,你长点心吧,就算高二分科学理,也是有语文英语的,你这两科差成这样高三可怎么得了?高考要拖你多少分,你想过没有?”
“我想过,我会努力的嘛……我……真的有努力啊,妈妈。”
“你努力出来的成绩就这样?算了,总排名估计也不好看,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去重点班,平行班跟重点班到底是不一样的,你非不去。”
“托关系进去很丢脸啊,本来成绩就不好,还走后门,我干不出这种事。”
“你还挺有骨气,你现在觉得丢脸早干嘛去了?你的本事只能上个不着调的平行班,这是事实!”
委屈、烦躁、不服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孟行悠明明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应该沉默听训,等孟母的劲儿过去说不定就能翻篇,可不知道怎的,道理都懂可还是开口呛了回去:“平行班怎么了?我们班长考了年级第五,四个单科第一,你能不能别总这么看不上我?”
孟母一怔,火气也被勾起来:“你还好意思说,你们班长考年级第五,你考多少?你看人家在平行班都能考好,你就考不好,孟行悠你别找客观理由,多反思反思自己。”
今天本来因为这事儿自卑,孟母一句话戳到孟行悠的痛处上,她情绪失控,对着电话吼出声:“我就是学不好我有什么办法,我天天都做题做题做题,可我还是考不及,我有什么办法啊,我是个弱智行了吧,给整个孟家都丢人!”
没等孟母训斥别的,孟行悠直接挂了电话,这还不够,想了几秒,连机都关了。
孟行悠深呼好几口气,缓过劲来才回教室,班上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国庆假期个个都兴奋,没人愿意在学校多待。
拿上国庆的作业,孟行悠收拾好书包,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老爷子和老太太去外地看战友了,过两天才会回来,回大院是一个人,回市区的家也是一个人,在哪都是一个人。
以前这种时候她喜欢找夏桑子要心灵鸡汤喝,她开导人一套一套的,每次跟她聊完效果都特别好。可现在夏桑子也去外地读大学了,想到这个,孟行悠低落的情绪又被无形放大了好几倍。
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两条街,路过一家影楼时,孟行悠看见外窗玻璃自己的一副衰样,扯出一个苦笑。
这样看着她真是有点可怜,搞得跟丧家之犬似的,何必呢。
孟行悠讨厌矫情,她从兜里摸出手机开机,播了裴暖的电话,那边接起还没开口,她一口气说了一长串:“你在哪?我来找你,做什么都行,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裴暖愣了几秒,随后说:“在苍穹音,你过来吧,我快收工了。”
“行。”
挂断电话,孟行悠拦了辆车,报完地址窝在后座,没精打采地瘫着。
司机看了之后心头了然,红灯的功夫劝了两句:“小姑娘失恋了吧?你们这个阶段啊,感情很不稳定的,好好学习才是最要紧的。”
孟行悠笑了笑,半吊子回答:“没有,我考试考差了,我同桌考了年级第五,我自卑呢。”
“这有啥自卑的,回头让他教教你,你也能考个好成绩。”
“考不好的,我脑子笨。”
司机认出孟行悠身上是五中的校服:“你们学校厉害着咧,年年都出清华北大,别说这种丧气话。”
“我不是重点班的。”
“小姑娘尽骗人,你同桌年级第五你还不是重点班?”
孟行悠垂着头,闷声道:“嗯,我同桌来我们班是意外,我是正常发挥,都是运气好我才跟他做同桌的。”
司机乐呵呵地说:“说明你们有缘,以后你也能跟你同桌考得一样好,都上重点大学。”
陌生人尚能这样说句安慰的话,自己的亲妈却不能。
孟行悠垂眸:“谢谢大叔。”
“不客气,小姑娘开心点,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高中估计都考不上呢,每天不还是开开心心。”
“真好。”
孟行悠喜忧参半,打开车窗透气,目光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瞧了几眼感觉不对,连忙拍驾驶座,嚷嚷起来:“师傅师傅,靠边停车,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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