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晗本来还在仰着脸看他说话,此时却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处。真的是自己太不了解他!前世嫁给张居龄后, 最初想的是相夫教子、相敬如宾……等周浩波的死讯传来, 又听说张居龄养了外室, 她就慢慢的心如死灰了……连向他求证的心思都没有想过。
如此的偏听偏信, 她自己何尝不是个狠心的人?要是多问几句,多在意张居龄几分, 也许结局就会改变……不是俩人天人永隔了。
昨夜的梦境又不可控制地出现在顾晗的脑海里……他鬓角雪白的模样, 抚摸着她牌位时手指都在颤抖……
她那时候都死了啊,他想的是什么呢?
张居龄很快便感觉到了脖颈处的阵阵湿气,他抱着妻子的肩膀微微往后一使劲,俩人拉开些距离……果然看到了她满脸的泪水。
“晗儿,怎么了?”张居龄的心突然就一疼, 像是被不知名的、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
“没有,没有……”顾晗摇摇头, 往前走了几步,偎紧了他:“你是我的夫君,我当然不会背叛你。”
她扑到怀里, 才到他胸口高一点,小小的。说出口的话却铿锵有力, 带着一股子韧劲。似乎在证明她的决心。
张居龄看了她许久, 才“嗯”了一声, 从袖口处拿出锦帕给她擦眼泪, 说道:“别再哭了。咱们去吃饭吧, 待会儿该凉了。”
顾晗答应着, 又有些尴尬。她一见了他,就只剩下哭了。
俩人去了紫檀木圆桌旁坐下,“……你尝一尝?”她献宝似地拿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到张居龄面前的碟碗里,“牛肉馅是我调的,面皮是我揉的,这上面的褶皱都是我拧的……”
张居龄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哭的双眼都红肿着,实在是不好看……但他心里却软成了水。
“真的好吃。”顾晗见他不动,以为是不相信自己,极力地推荐:“你尝一尝嘛。”语气里都带了撒娇。
张居龄揉揉她的头发,用筷子夹起来,咬了一口,慢慢地咽下去……
他点了头:“口感鲜美,齿颊留香。很好吃。”
“真的?”
顾晗歪着头,笑起来,眸子弯成了月牙。
“真的。”
妻子笑的时候,眼睛里有晶亮晶亮的东西在闪动,十分美,像极了满天璀璨的星光。
张居龄不由得起身吻了吻顾晗的眼睛,蜻蜓点水一般,随后就迅速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顾晗眨巴眨巴眼睛……刚才发生了什么?
张居龄却微笑起来,给她的碗碟里也夹了小笼包,“你也吃。”
顾晗“嗯”了一声,偷偷地瞄他,阳光打在张居龄的脸上,依旧是秀致如玉,却和她刚进屋时明显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就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受……
张居龄知道妻子在观察他,也不吭声,由着她观察。
顾晗想了一会,觉得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便不再想了。老老实实地低头吃饭。她今日忙了一上午,又揉面又炒菜的,干的都是体力活,倒没有特别累,就是午膳吃了不少,只牛肉小笼包就吃了四个。
等吃完后,张居龄就送了顾晗回秋阑阁,怕她热着,还让树鸣找了把伞。
回去的路上。
张居龄撑着伞,手臂揽着她的肩,怕她被太阳晒到,整个伞都笼罩在她的身上。顾晗一低头就看到他的暗纹藏青色靴子,脚步从容又优雅。上了曲折游廊收了伞,张居龄才递给身后跟着的树鸣。
顾晗侧望了他一会,觉得他长得可真高,自己连他的肩膀都不到。
她又想起倩谷的事情,好奇地问他:“你是怎么和母亲说的?她竟然也同意了?”
张居龄揉了揉她的头发,却没有和她说。他做事情,从来不讲究什么光明磊落、君子之风,只要能达到目的,必要的手段或者耍心计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无所谓区别……就是怕妻子知道了,对自己的印象不好,甚至是害怕他。
顾晗对张居龄的脾气还是知道一些的,见他不想说,便不再问了。反正也是解决了,他不说就不说吧。
到秋阑阁后,张居龄又陪顾晗说了一会话才离开。
“三少爷,回事处的伙计刚刚送给您的。”出了西角门,树鸣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张居龄。
“谁的?”张居龄还没有看署名,就直接撕开了。
“好像是杨少爷的。”
张居龄“嗯”了一声,一目三行地往下看。他看了一半,突然笑起来,镇.灾.粮的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永康侯徐家竟然也插了一脚。
这一下,定远侯府和永康侯府还真就成了对头。
张居龄看完后,调头又走去了西角门。
“三少爷?”树鸣问道:“咱们不去昭文斋了吗?”
“……等一会再去。”张居龄头也没有回,和他说道:“我去给杨若写封信,你待会儿直接送去回事处。”
树鸣“哦”了一声,跟了上去。
烈日如火,迎面的风里都带着热浪。
顾晗下午的时候,闲着无事,就把领口处绣连珠云纹的中衣做好了。她剪了各处多余的线头,交给了巧玲,让她拿着另外一件做好的中衣去找浣洗处的丫头浆洗。
“少夫人,您要不要午睡一会?”桃红端着切好的蜜瓜走进西次间:“您的精神看着不大好……”
顾晗摇摇头,拿起一牙蜜瓜咬了一口:“还是算了,这时候再休息的话,晚上又要睡不好了。”她有个毛病,只要白天的觉一睡多,晚上又该不困了。
桃红点了头,把蜜瓜放在离顾晗最近的小几上。
一牙蜜瓜还没有吃完,外边就传来小丫头的通禀,说是夫人身边的喜儿姑娘过来了。
“她来做什么?”顾晗很疑惑,却也让桃红去迎她进来。
“三少夫人,夫人有要事请您去桂花苑一趟。”喜儿屈身给顾晗行礼。
顾晗笑着起身,问她:“喜儿姑娘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喜儿谨慎地开口:“奴婢不知道。”
“……好,你先回去和母亲说一声。”顾晗吩咐道:“我换身衣服,马上就过去。”
喜儿答应着,低头退了出去,神色匆匆忙忙的。
出什么事了,如此着急……还非要她过去,这也不是王氏的风呀。顾晗想了想,没有什么头绪,便换了身淡黄绣遍地缠枝花褙子。
顾晗刚进了桂花苑,却看到宁氏在庑廊下站着,身后是她的大丫头,却没有见春哥儿。还真是出事了?要不,怎么王氏还让宁氏过来了?
“大嫂嫂。”顾晗屈身行礼,走近了才发现宁氏的脸色不大好,她问道:“母亲呢?”
宁氏看见是顾晗,勉强地笑了笑:“在正厅里喝茶呢。”
喝茶?会那么悠闲……顾晗不怎么相信宁氏的说辞。
过了一会儿。喜儿挑帘子走了出来,让顾晗和宁氏进去,说是王氏唤她们。
除了外面传来有节奏的蝉鸣“知——知——”声,整个桂花苑正厅都寂静无比。丫头、婆子们更是连动一下都不敢。
王氏在主位右侧的太师椅上端坐,眼神很冷淡。张居宁在她的身旁站着。而地板上还跪着一位女子,衣衫不整,还有隐隐的哭泣声。
顾晗和宁氏一起给王氏请安。
“坐下吧。”王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媳妇们,转身和张居宁说话:“你留在这里也不方便,先避去东次间吧。”
张居宁拱手应了是,却又看了一眼跪着的女子。她穿着的比甲最上面的纽扣没有系好,漏出一小截细长的脖颈儿,肌肤胜雪。高耸的胸.脯因为哭泣轻微的抖动着,小腰盈盈一握……明艳如晨间的蔷薇。他刚尝过她的滋味,正是意犹未尽的时候……
宁氏也注意到了丈夫的眼神,脸色更难看了。
顾晗坐下后,才发现跪着的女子是倩谷,她愣住了。目光在张居宁和倩谷之间转了几圈,最后又看向王氏。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难道是张居宁和倩谷之间发生了什么……
顾晗喝的一口茶水差点吐出来。倩谷是王氏挑明了指给张居龄做通房的,桂花苑的许多人都知道了,现在却被张居宁给……不过,张居宁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姨娘、通房的圈了一屋子,要不是宁氏生下了嫡长孙,依他宠妾灭妻的脾性,还不知道会怎样怠慢宁氏呢。
“还不进去!”
王氏见长子磨蹭着不动,就发了脾气。
张居宁这才往东次间走。
王氏给自己倒了盏热茶,也不理跪着的倩谷,先和宁氏说话了:“老大媳妇儿,叫你过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我准备把倩谷赐给老大做伺候丫头……”她喝了口茶:“说起来,是老大对不住你。但是男人嘛,也就这么点的喜好,你作为正妻,要懂得宽容和体贴。”
宁氏拧了又拧手里的帕子,开口道:“不是儿媳妇非要说什么,以前也就罢了,他要做什么我是管不住的,也不该管。但春哥儿都出生了……他竟然和母亲的丫头又牵扯上了,还先毁了她的清白……这话传了出去,影响春哥儿的将来不说,大房还怎么立足呢。二弟、三弟他们都是要参加科举的人,父亲又在朝里做官,思姐儿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媳妇担心的是张家的声誉。”
宁氏是光禄寺丞的嫡次女,小时候也读过书的,一串的道理说下来,王氏都有些架不住。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了是影响老爷、安哥儿、龄哥儿的仕途。小了就是内院的事,不过是老大多了一个伺候床第的丫头……她倒认为是老大媳妇儿故意夸大其词了。但她又真的说不出什么,毕竟是长子做错了事情。
“……是你考虑的周全,母亲倒没有想这么多。”王氏吸了一口气,安慰宁氏:“母亲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你放心,母亲会给你出这口气的。”
顾晗淡淡地喝茶,不说话。宁氏是最温和、好脾气的,此时却这样对身为长辈的王氏说话,一看就知道是被张居宁气狠了。
“倩谷,你现在就给大少夫人磕头认错,承认是你勾引了大少爷。”王氏把手里的盏碗重重地放在小几上,“碰”地响了一声。
倩谷的眼泪流了下来,跪着往前爬了几步,哭诉道:“夫人,您相信奴婢,真的不管奴婢事……”她只是去后院花园里帮王氏摘百合花,谁知道竟然碰见了张居宁。
张居宁当时双眼通红着,走路都走不稳,她就上前扶了一把,结果就被他硬拉去了附近脏乱的柴房……他当时像疯了一样的,她一个弱女子,根本就反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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