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一点妹妹想不明白。”张居思摸了摸左手食指的红碧玺戒指,声音略略拔高:“……按理说, 张家是顾家的姻亲, 也算是实在亲戚了, 怎么顾家二小姐的及笄礼请帖却没有送过来?”
一番话提醒了王氏, 她想了想,确实是没有见过顾家的请帖。心里便不大舒服, 顾家如此做, 不是让整个京都的人都看他们张家的笑话吗?还不得说顾家高门大户,什么看不上之类的……
顾晗的眉心一跳。
一句话就能挑拨到顾张俩家的关系,让王氏间接的对她不满……张居思还真是长本事了。看来,她跟着陶嚒嚒学到了不少的好东西,不仅规矩周全了, 竟然还聪明起来,口蜜腹剑用的一等一的溜。
顾晗瞧了一眼站在张居思身后的陶嚒嚒, 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开口:“四妹妹想的真多,做嫂嫂的可万万想不到这一层。我和你三哥这次回顾家, 眀者去省亲,其实也是去参加二姐姐的及笄礼, 走之前特意和母亲说过的, 母亲还添了礼。二姐姐收到母亲的珠钗也很是喜欢, 连祖母都夸母亲的眼光好、样式精巧。”
她停顿了一会, 又说:“祖母她们原也是看着母亲都添了礼, 想着肯定是知道的, 便没有再多余地下请帖……”
张居思“哦”了一声,眼珠转了转,同王氏撒娇,问她:“思姐儿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事?”
“是了。”王氏听了顾晗的话,脸色就松了些,“你三嫂嫂是回去参加顾二小姐的及笄礼了。”
自己的母亲都这样说了,张居思便笑了笑,改了口:“三嫂嫂,你最是了解妹妹了,我是个心直口快的,有什么不舒心、不如意立马就会说出来……要真是哪里得罪了你,你可得原谅。”
“咱们是一家人,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不说见外的话。” 顾晗也笑:“我从大兴带了几攒盒的点心,正准备下午的时候给你送一盒过去。”
“谢谢三嫂嫂。”张居思想了想,问道:“外传大兴的蜜麻酥最好吃,三嫂嫂那里可带了?”
“……没有。攒盒多半是我的母亲准备的,她不喜欢吃蜜麻酥。”
顾晗并不想和张居思亲近,谁知道她暗地里又有什么坏点子,前世的时候都防不胜防。
王氏喝着茶听她们说话,见到女孩儿失望的表情,就心疼了:“你想吃的话,母亲让仆从出府去买。”不过是一盒点心,就是再矜贵的,女孩儿也吃的起。
“母亲对思姐儿真好。”
“傻思姐儿……你是母亲唯一的女孩儿,不对你好对谁好?”
顾晗看着她们俩母慈女孝,不置一词。
午时左右,太阳升到了正空,骄阳如火。
顾晗起身告辞。
“……三嫂嫂,留下陪母亲一起用午膳吧?”张居思笑着挽留。
“不了。”顾晗找了理由婉拒:“我刚回来,屋里乱糟糟的,得回去收拾收拾。”
王氏摆手让她下去了,拉着张居思的手:“思姐儿,走,去母亲的卧室……母亲给你冰镇了西瓜。”
张居思一入夏,就喜欢凉凉的吃食,听王氏一说,顿时喜上眉梢,“谢谢母亲。”
顾晗回了秋阑阁歇息,桃红蹲下给她捏腿。
“少夫人,奴婢看着四小姐好像变了?”
桃红聪明,顾晗一直是知道的,便笑了笑:“你也看出来了?”
“……奴婢怕四小姐对少夫人不利。”桃红十分的担忧。
顾晗看了看她,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四小姐和您说话时,脸上看着是笑容满面的,眼底却没有善意,冷冰冰的。”桃红加强了语气:“奴婢觉得,您还是要多上些心。”
“我知道。”
顾晗点点头,张居思的跋扈、狠辣她是知道的。她想起了前世的事,那是张居思出嫁的前一日,她去了月襴堂随礼,不小心撞倒了一碗莲藕银耳汤……张居思的脸立时就阴沉下来,不能拿她怎么样,便当着她的面狠狠扇了端莲藕银耳汤过来的丫头,骂其是废物,一碗汤都看不好……
这样的指桑骂槐,她当然知道,但又不能说什么,只有硬生生地把气咽进肚子里。
“少夫人?”桃红见顾晗不说话,喊道。
“嗯?”顾晗回过神来,“……你说的事情,我都记下了。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见招拆招,不必害怕的。”既然老天爷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她就不会坐以待毙地等着张居思来欺负。
梁嚒嚒挑帘子进来,问顾晗午膳摆在哪里。
“还摆在东次间。”
顾晗随手指了个丫头,让她去第二进书房叫张居龄回来。
夏季是多雨的季节,基本上是三天一小雨,五天一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振聋发聩。
张居龄的祖父张恒是农历五月二十三来的京都,一进了城门,就被张修亲自迎回了府。
王氏领着一众儿女、媳妇儿站在影壁处等候,一见张恒,立即跪下行了正礼。
“都起来都起来……”
张恒穿着寻常的灰色直缀,大约五十左右岁的年纪,笑的一脸慈祥。
张居龄和张恒的爷孙感情深厚,待起身后,直接去了张恒的身边,“祖父。”
“好孩子,都长壮实了。”张恒笑着打量张居龄:“听说你中了解元,祖父日夜都开心,还在咱们那里宴请了三天的流水席……”
张居龄笑了笑:“祖父破费了。”
“这有什么可破费了,我孙子有出息,我高兴。”张恒说罢,又问张居龄:“你还娶了媳妇儿,是吗?”
被祖父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问,张居龄难得脸色一红,挥手叫了顾晗过来,“她就是。”
张恒“呵呵”地看着孙子笑了,然后才问顾晗:“你是顾尚书的孙女吗?”
顾晗点头,又屈身行了礼,回道:“是的。”
“你祖父最近怎么样?”张恒笑着开口:“我在荆州时,有幸见过他一面,顾尚书的性十分的随和,还帮了龄哥儿很多次。”
“……我祖父他挺好的。”顾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能笑笑:“那是祖父他和居龄有缘分,算不得什么的。”
王氏见张恒一直拉着张居龄夫妻问东问西,心底便不大高兴,她从宁氏怀里接过了五个月大的嫡长孙张灏春,笑着同张恒开口:“父亲,这是您的重孙子春哥儿。”
张恒立即伸手抱了过来,稀罕的很:“好春哥儿,长得真好看,胖乎乎的还白净。”
张灏春眉眼间依稀有几分宁氏的模样,长得秀气好看,也不怕生,见张恒逗他,冲着他笑。
张恒更喜欢了,抱着亲了好几口,“这孩子一看就是个聪明的,从未见过我,却对我如此亲昵。”
张居思也笑着挤去了张恒的身边,“祖父,春哥儿虽说不认识你,但是和你是血缘的亲啊。”
张恒哈哈大笑,“思姐儿如今是大姑娘了,连说话都懂事起来。”
王氏听见张恒夸女孩儿,笑道:“媳妇儿管的严,最近正在拘着她学规矩呢。”
“好了。”张修在一旁站了一会,说道:“咱们进屋再说话吧,站在这里,仆从们来来往往的,也不是那么回事。”
张恒“嗯”了一声,“我见了春哥儿,心里实在是喜欢,倒把这些忘了。”
一行人去了张修和王氏的正房——桂花苑。众人各自按规矩坐下。
有丫头端了各式各样的糕点、时令的瓜果、热茶。
张恒也让跟着他的小厮拿出了从荆州带来的东西,说道:“这些都是荆州的特产,还有一些小米、大豆、玉米……都是自家地里产的……”
张居思微微地撇撇嘴,祖父总是这样的,每一次过来都拿这些不值钱的……在京都的地界什么卖不来,而且都还是精粮,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王氏倒没有说什么,笑着让丫头们收了东西,“父亲,您自己来也就罢了,带着它们多累呀,以后别再带了。”
张恒笑了笑,换了话题,问张修道:“你最近的咳疾还有再犯吗?”
张修一愣,没想到父亲还记着他的病情,眼睛便一热,笑道:“已经好多了,父亲别担心。”
“……怎能不担心呢?”张恒叹了一口气,“你小时候就体弱多病,比着别的孩子弱,一到春夏交接,不是得风寒,就是咳嗽,找遍了荆州的大夫也无济于事……好在等你的年纪大些,身子底就比着以前强壮了……但是父亲还事会忍不住担心你。”
张修宽慰父亲,“儿子都好全了。”
“那就好。”张恒从怀里拿出一个长命金锁和一对龙凤呈祥的金脚镯递给宁氏,“早听说了春哥儿的出生,却一直没见上面,这是给他准备的,你先替他收着。”
宁氏双手接过:“谢谢祖父。”
张居思撒娇着看向张恒,“祖父,怎么只有春哥儿的礼?思姐儿呢?”
王氏斥责女孩儿,“……怎么和你祖父说话的?没有规矩。”
张恒却笑道:“你骂思姐儿做什么,我就喜欢她这样,多直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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