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 166 章

    章佳氏攥紧了手心, 她站在茶炉前一直等到手停止了颤抖才对刘毛子点了点头。刘毛子一马当先走出了茶房, 章佳氏端起乌木托盘踩着细碎的步子紧跟在他身后。

    皇贵妃坐在屋子里,这屋子她三岁就来过, 那还是顺治年间,这宫殿的主人还是她的姑母,现在什么都变了只有院子里的夹竹桃每年还会开花。

    正想着,有两个宫女一掀帘子, 一个娉婷的身影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走进屋子里往地上一跪。

    “奴才给皇贵妃请安。”

    佟佳氏见来的是个宫女不禁皱起了眉问:“怎么不是刘毛子来回话。”

    “刘谙达年纪大了, 让奴才前来伺候。”

    她对答有度不慌不忙的,佟佳氏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你起来回话。”

    “是。”

    宫女扶着膝盖慢慢起身,佟佳氏只觉着眼前一亮, 呵,这景仁宫里能藏个美色这么久她都不知道!

    宫女见佟佳氏一直盯着她看,脸上微微泛红略垂下了脸。

    “你是哪个旗的, 叫什么。”

    “奴才是镶黄旗的, 姓章佳氏。”

    “你进宫多久了,之前在哪当差?”

    “奴才是去年年头进宫的,跟着姑姑学完规矩就到景仁宫里当差了。”

    佟佳氏见她答对如流,刚行礼的时候更是规规矩矩一点纰漏都没。她进宫还不到一年能做到这样实是难得。

    “你今年几岁了?”

    “奴才十六了。”

    “这些日子是你在皇上跟前伺候?”

    章佳氏微微抬起眼睛, 扑朔着长长的睫毛看了佟佳氏一眼又垂下了眼眸。

    “是, 景仁宫一共四个宫女奴才是领头的,顾总管那时候来景仁宫挑了奴才和同屋的宫女去乾清宫。”

    “行了, 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你下去吧。”

    章佳氏抓紧了身侧的衣角, 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刘嬷嬷冲着她扭腰摆臀的背影冷哼一声:“哼,主子你不觉得她像……”

    皇贵妃打断她的话:“像什么?我怎么没瞧出来。”

    刘嬷嬷这话头被她一断后头的话就没说下去了。佟佳氏静静地没说话,过了半晌轻轻笑了:“去把顾问行叫来,既然有喜了,有些事得去办了。”

    ··

    李园,在京城西郊,蓁蓁抱着盈盈牵着宝儿入园之时六月初夏的柳絮正沿河岸洋洋洒洒飞来。蓁蓁稍稍掩住怀里小女儿的口鼻又对宝儿说:“宝儿,捂一下,别吸进去了。”

    宝儿乖巧地学额娘的样子遮住自己的口鼻,没想蓁蓁自己却吸进几口还未踏入内室就开始咳嗽。蓁蓁把孩子递给乳母宝儿则爬上她膝头问:“额娘不乖,自己不捂。”

    蓁蓁的咳嗽还未平息还遭了女儿一番调侃气得她边咳边戳宝儿脑袋:“咳咳,你个小家伙,咳咳。”

    蓁蓁一张口吸了一口风咳得更厉害起来,一时忍不住挥手让人把孩子抱远自己转过头去一阵猛咳,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来一转头看见皇帝举着水杯虎着脸:“赶紧喝水,等下就叫太医来好好给你看看。”

    蓁蓁接过水猛灌了几口才稳了下来,拉着皇帝抬手笑问:“事儿都办完了?”

    “嗯。”皇帝牵过她在屋内的一处小榻上坐下,等宫女们上了一壶新茶又替她倒了一杯,蓁蓁一看这杯子上鸳鸯戏莲配小诗一首:根是泥中玉,心承露下珠,她看了两眼面露笑意连水都忘记喝,皇帝见此问,“喜欢?”

    她点点头,就着杯子才喝了两口,皇帝接过后说:“官窑新做的,现下只得了一套都放在李园先用了。”

    “一套?”蓁蓁喝了几口水总算缓了过来,只稍有些气喘。

    “对。”皇帝抱了她坐在膝头,替她顺着还在起伏喘息的后背,“是取了十二月花神做的月令杯,等下拿过来给你看好不好?”

    “这么心思奇巧的东西肯定不是您想的,内务府哪个官员有这么好的心思了?”

    “李煦。”皇帝把杯子放回矮几上,没注意到蓁蓁瞬间变了的颜色,“朕调他和曹寅都回京了,都先回内务府历练几年吧,李煦就先来管这个园子。”

    蓁蓁没接话,她还顺着自己的呼吸,皇帝回过头打量了几番她的面色后颇为不愉:“怎么回事,出月子的时候还好好的,朕看你那时候养的唇红齿白精神气十足,这才一个月又是伤风又是气喘的,十天里有七八天都病着。”

    这时候秋华端着药进门来,也虎着一张脸不声不响就把药搁在矮几上,蓁蓁闻见熟悉的柴胡桂枝汤的味道直接就扭了脸靠在皇帝肩上耍起赖来。

    皇帝无奈朝秋华挥挥手,抚着她后背哄道:“德主子,生病不吃药像话吗?还没宝儿乖了?”

    “不喝,难闻死了,本来没病多闻几下这个药也要气病了。”

    皇帝本也略同医理,他举了药碗闻了两下的确觉得这药比一般的柴胡桂枝汤更难闻,他问:“太医是给你加了药了?”

    “加了生地和丹皮。”蓁蓁脸都垮得端不住了,皱着鼻子朝皇帝哭诉,“本来里面的黄芩就够苦了的,现在更加没法喝了。”

    皇帝通医理听到生地和丹皮以后脸色立马骤变,他抓过蓁蓁的手腕扣住把了一会儿后冷着脸把药碗塞到她面前吼了一句:“赶紧喝,要是病症入了里怎么办?”

    皇帝好言好语哄惯了蓁蓁,她多久没见皇帝这样凶残的样子了,哆哆嗦嗦举着药碗小口小口地抿着,谁知皇帝在后头一抬手整碗药都灌进了她口腔,害得她呛了一口咳了老半天。正当她回过神要去抢水喝,皇帝却把她按在小榻说:“不许喝,药性冲淡了怎么办!”

    蓁蓁气得眼圈发红,呜咽着说:“苦死了!”

    “加生地和丹皮是你伤了阴血的缘故,你以为朕不懂?”

    蓁蓁这下是理亏,她当然知道加药的原因,但不知道皇帝竟然知道这药方。她嗫嚅着认错:“万岁爷博学,万岁爷圣明。”

    皇帝这才放她起身唤了人送了糕点进来让她清口,等她吃完了才说:“喜不喜欢这儿?”

    蓁蓁环顾这内室以后嫣然一笑:“您藏私,修了这么好的地方。”

    “走,咱们去瞧瞧。”皇帝拉她起来往外头走,蓁蓁在他身后问,“宝儿呢?”

    “让奴才们领她去瞧小白马了,你说明明是公主,比阿哥们还好动,她和胤禛是不是生反了?”

    胤禛好静,倒不是骑射不精,要是非要他和兄弟们一较高下也不会输,但若是在写字念书和骑马射箭之间选他一定选安分待在书房。

    宝儿好动,腿脚长开以后整个紫禁城都被她的小腿晃了个遍,连平日里看蓁蓁最不顺眼的宜妃荣妃这些人听到小公主来敲门都能笑着迎她。没法,这丫头嘴甜又活泼,实在太会讨深宫娘娘们喜爱。

    蓁蓁白了皇帝一眼让他别乱说话,皇帝则笑得轻快领着蓁蓁一路向北走去。蓁蓁本来停留的是正门内一处五进院落的尽头,皇帝领着她从后门穿出,一片水面便豁然开朗印在眼前。

    水岸四周散落着亭台阁楼,不用黄瓦皆是苏州看见的样式,四周也没了巍峨的宫墙,反而是等人高的黄墙透着淳朴自然的气息。河岸上尚有三条堤岸未植花草,其余地方或是种上了柳树花草或是水面已经种上了莲花。

    皇帝抬手一指说:“旁的没什么好种的,回头让他们在那里多种些牡丹花卉吧。”

    “俗气。”蓁蓁掩住口鼻转头咳嗽了一声,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来看着皇帝。

    皇帝被她一噎,脸略涨红了抬着下巴问:“那你说,种什么?”

    “我想想。”蓁蓁歪着头就开始认真地想着。

    皇帝见状无奈搂过她说:“种点桃花?”

    “也好。”蓁蓁觉得这主意比满院子的牡丹花好一些,但还不够,“再弄些兰芝丁香如何?三四月桃花、五六月丁香、七八月芝兰,三堤时节不同各有飘香,哪个月都不闲着。”

    皇帝无奈地呼了一口气,吻了下她额头说:“骄奢淫逸。”

    “那也比满院子牡丹俭省吧。”

    蓁蓁腹诽着皇帝的审美实在可怖,这时候还是要夸李煦在江南被熏陶得好了,要是皇帝选那些个杯子能全要工匠画成五彩牡丹配宝蓝大红,一个个闪花眼。

    皇帝牵着她的手看了一眼五进院落后玉涧金流与林香山翠两景中的亭台楼阁,替她捂着口鼻穿过柳林后领她到一座太湖石堆成的假山前,从怀中掏出一块黄布说:“来,蒙上。”

    蓁蓁自然不依,皇帝上回掏布条干了些什么她还没忘呢!

    皇帝也知道自己过往“声誉”不佳,他故作严肃地说:“朕不干别的,就是给你个惊喜好不好?”

    蓁蓁将信将疑由着皇帝蒙住她眼睛牵着她往前走去,感觉沿着堤坝一路向前,小石子不时让她走得扭扭歪歪,等她第三回绊到时皇帝将她抱了起来。

    他的气息拂在她耳边,日光透过黄布让她看不真切,只能搂紧他脖子抱怨:“真麻烦。”

    皇帝大步流星往前走着,直到走上一处小桥才放她下来,替她解开布条后一指:“到了。”

    这是一座木制小桥,桥面一弯曲折后通向一道月亮门,门后隐约植有松柏,蓁蓁踏入月亮门后,松柏后是一座五开间的殿宇,并没有宫中的宫殿高大,却别生趣味曲径通幽。

    松柏两侧还各植有梧桐,她本是惊喜,可还是忍不住回头打了皇帝一拳说:“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孔雀东南飞多不吉利啊!”

    皇帝挨了打却知道她是高兴的,领着她又往右侧梧桐后的游廊走去,穿过游廊是一处倒坐的三开寝室,再侧是东坐朝西的一处穿堂,穿堂尽头则连着一处水榭。

    皇帝带着她走进寝屋,右手边打开是一处砖砌的浴室,她红了脸退出来往左边去则是挂着珠帘的暖阁寝殿,朝北有一处小门连着穿堂通往水榭,而水榭和穿堂夹着一处院落还围着一圈屋宇,她张望后发现这是一处三面环水的小院,前后开窗后微风带着水汽穿过习习凉风透心凉。

    “这样总不怕热了吧?”皇帝见她不由自主往窗外伸头,一把把她抱回来说,“后头还有呢。”

    蓁蓁一时觉得自己如乡村野妇般无知无识由着皇帝带她“开眼界”,他们回到五开间的正殿穿到后院,后院是一处小山伴着两间亭子和几处小屋,拾阶而上可远望水面。此时正午天色开阔,映着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蓁蓁不由笑道:“天光云影共徘徊。”

    “这儿都没起名字呢,这处叫天光云影倒是正好。”皇帝牵着她回到正殿,正殿除了宝座两边都是书房,一处书桌上已经铺上了纸笔。

    皇帝提起笔先写下了“天光云影”四个字,然后问:“刚刚那处门想叫什么?”

    蓁蓁摇摇头,但她问:“都给我了?太大了。”

    皇帝一笑拉她坐在膝头环住她说:“你,老四、宝儿、盈盈,以后还有别的阿哥公主,朕还怕不够住呢。”

    “什么别的,没有了。”蓁蓁抢过他的笔,略一思索写下了“憩云”二字。

    “何解?”

    蓁蓁搁下笔说:“您日理万机,跨过桥只当停云小憩,略略修整还是要忙的。”

    “这就是抱怨朕了。”皇帝点点她鼻尖无奈道,“朕是劳碌命,没法子。”

    “最近又是忙什么?”话一出口,蓁蓁却后悔了,她立马赔罪,“臣妾多嘴,不该问的,就是看您来这李园还要见一见臣工随口问。”

    “无妨。”皇帝抱着她皱眉说,“蒙古不安呢,雅克萨那里还在打仗,河工也不安生,朕近日天天在前朝骂人,骂的头都疼了。”说着他把头搁在蓁蓁肩上说,“赶紧给朕揉揉。”

    蓁蓁抬起一只手替他揉了眉心道:“今年还巡幸蒙古吗?”

    蓁蓁心里皇帝去一去蒙古也好,皇帝是好动之人在塞外和蒙人喝酒围猎远胜于在宫内和朝臣纠斗,她暗暗觉得皇帝出塞时候脾气心情都比要在宫内好上数倍。

    一听这话皇帝却更郁结,“去不了了,老太太这身子骨,朕不敢走远啊。”

    蓁蓁听得也黯然,她去慈宁宫看过几回,太皇太后如今下地也抖抖索索,每日流水般汤药针石往里送,可都只是在拖日子。

    “七月中去一个月,朕带裕王恭王去,让蒙古诸部都到喜峰口附近见一见就回来。”皇帝握住蓁蓁给他揉头的手说,“不见不安心,走远也不安心。北边不消停,南边又决口,朕今年大概是犯太岁的厉害。”

    “瞎说什么呀。”蓁蓁见他真心丧气起来决定和他打岔一番,“宫里不是刚刚有好消息吗?这也叫犯太岁?”

    “什么?”皇帝抬起头来见蓁蓁衔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一个激灵,“你生气了?”

    “说实话?”蓁蓁认真问他,皇帝点点头,她认真回,“没有。”

    “为什么不生气?”皇帝不知怎么见她这样淡定却自己有些气恼。

    蓁蓁笑说:“那我气一气好了,那套月令杯都归我,谁宫里要有一样的我就全去砸了。”

    “你啊!”皇帝无奈地叹道,就如他和老太太抱怨那样,如今的蓁蓁大概最大的缺点就是太懂进退太识趣知礼了。

    “您安心去蒙古吧,苏嬷嬷年纪大了,我找秋华多去搭把手。皇太后那里我把宝儿接回来不扰着她,哈日伊罕那里我也熟悉,都能照料。”

    蓁蓁深知太皇太后对皇帝有多重要,去岁太皇太后病重后,向来闲不住的皇帝破天荒的几乎一年没怎么出门,连南苑行猎都顶多两日,巡幸京畿都不过十天且驻跸之处一定要离京城半日脚程之内。

    皇帝的疲色显而易见,他低着头埋进蓁蓁怀里说:“好,你也要乖一点,好好喝药。”

    蓁蓁没接口,皇帝等了半晌抬头一扫阴霾满脸恨意地说:“你造反了是不是?女人家热伤阴血是小病吗?你忘记之前疼成什么样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盈盈怀的多不容易?你再这样以后可怎么生?”

    “不生就是了嘛……”蓁蓁这句话刚出口就被皇帝瞪了回去。

    他碎碎念着:“反了你了反了你了,你等着,朕再给秋华找一道金牌,朕出门的时候让小顾子也杵在永和宫里,你要是不喝就让他们给你灌下去!”

    “顾问行一敬事房总管大太监,您把他当什么了!”蓁蓁笑着说,顺带胳肢了皇帝一下问,“您这回出行怎么没让他来了?往日臣妾宫里您不都让他去布置么。”

    “他去景仁宫办点小事。”皇帝漫不经心地说着对蓁蓁动起手来。

    “小事?”蓁蓁笑了,“您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一挑眉,肃着脸吩咐道:“朕叮嘱你一句,景仁宫、承乾宫的事情你少管,听见没有?天塌下来你也把眼睛闭起来。”

    蓁蓁不肯,拢着衣襟说:“您越这样臣妾越好奇,要么说清楚要么别拦我。”

    “别不听话好不好?”皇帝急躁地拉下她的手也不知道说的是刚才嘱咐的话还是没能脱的衣服。

    皇帝咬着她的下巴一下一下挑起她的欲望,呢喃着:“这么多屋子呢,你先挑一个,朕好办了你。”

    “您知不知道,唔……”蓁蓁撑着手从他身上微微抬起身子离他半寸,“房劳损……”

    皇帝扣住她抬起的下颚问:“你是不是今儿准备气死朕?”

    蓁蓁眨眨眼,小手指挑过皇帝的耳垂说:“万岁爷通医理啊。”

    皇帝眼神一暗,接着就把她按在身上不让脱身,一时间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摔了一地,那张“憩云”和“天光云影”飘出三丈,满室只剩下旖旎红云。

    等云收雨散,皇帝很庆幸当初给这一院子里到处都造了连廊,才能把昏昏欲睡的人安生地抱回寝殿。他搂着蓁蓁从正室穿过连廊,一伸手发现她后背上沾满了墨迹,他看着黑墨汁笑着吩咐人准备浴室,蓁蓁发现后气恼万分死活不让皇帝享受鸳鸯共浴。

    皇帝也不着急,他等蓁蓁去后随意捡了一本书披了常服卧在窗下休整,才看了两眼就听见屋外阵阵喧闹。

    “公主,您慢一点慢一点。”

    宝儿不知父母躲在室内干什么,可宫女太监却唬了一大跳,尤其是秋华吓得面如白纸抱住宝儿求道:“公主,咱们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可我已经玩够久了呀,额娘在哪?皇阿玛呢?他们是躲起来不陪我玩吗?”

    秋华满脸尴尬不知如何与小公主解释个中缘由,幸好这时皇帝的声音响起来:“让宝儿进来吧。”

    秋华如蒙大赦,心中感叹还好今日二老兴致一般啊,这才放开宝儿。宝儿挪着小短腿敲开屋门啪嗒啪嗒扑向自家皇阿玛,抬起和皇帝一模一样的眉眼软糯地喊道:“皇阿玛,我喜欢那匹小马,皇阿玛最好了!”

    皇帝这辈子喜爱儿子多,可他也坚信阿哥们都要严肃管教,所有儿子过了六岁上了书房就能见到皇帝每日如“讨债”一般问功课的狠劲。至于女儿们他基本都没有管过,只有逢年过节给他磕个头问个安,除了宝儿。

    也不能怪他偏心,宝儿从出生以后他除了出巡几乎日日都能看见,不是在永和宫就是在宁寿宫,总有这个孩子扯着嗓子拖着他叫“皇阿玛”的身影。

    再说,这女儿长得最像他嘛……虽然蓁蓁对此非常头疼,觉得皇帝拖累了宝儿一路奔向倾国倾城大美人的康庄大道,可皇帝却越看越喜欢。像朕怎么了?英气!巾帼不让须眉!宝儿扎个辫子带个男帽比阿哥还像朕呢!

    这父女两每回抱在一起,连秋华都觉得腻歪到看不下去,赶紧去浴室外等蓁蓁出来。皇帝由着宝儿一路爬在他身上到处撒野,一会儿还要皇阿玛带她“骑马马”,皇帝也笑着从了让女儿骑在他脖子上。

    宝儿的小肉腿挂在皇帝肩上,胳臂抱着他的脑袋气呼呼问:“皇阿玛,妹妹还小总是睡觉,您怎么不把带四哥哥来和我玩,我一个人好没意思哦。”

    “你四哥要上书房念书,功课不好师傅要打手板。”

    皇帝怕宝儿摔着把她抱下来放在膝头问:“你是不是今儿光顾着疯了还没有睡过午觉?”

    宝儿打了个哈欠眼睛旁挂着一滴小眼泪说:“我等额娘来了再睡,皇阿玛,额娘呢?”

    “额娘马上来。”皇帝这辈子还没哄过孩子呢,他也不知道怎么能哄宝儿入睡,就耐心问,“宝儿,你困了在皇阿玛怀里睡一会儿好不好?”

    “唔……那皇阿玛给我讲个故事吧,我每回午睡前太太额娘都会给我讲个故事。”

    皇帝这个七尺男儿竟然被女儿的问题考倒了,故事?他小时候倒是听过,不过忘得七七八八了,现在脑海里能想起来的故事大概都是“孔融让梨”、“孔子过庭训”之类的,宝儿才四岁好像听不懂啊?

    宝儿摇着他催促着,皇帝硬着头皮说道:“那皇阿玛和你说,上回皇阿玛带你额娘去草原打猎看见一只兔子。”

    “哇!”宝儿满脸期待,她揪着皇帝的袖子问,“是那种白白圆圆的吗?然后呢?”

    “呃……对……”皇帝满脸黑线,架不住女儿再三催促于是接着说,“然后……皇阿玛一箭把它射死了……晚上烤了给你额娘吃……”

    宝儿听完“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这时蓁蓁气急败坏地在门外吼起来:“皇上!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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