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是个刺客,生在新旧两朝交替之间。
他活着的时候默默无闻,却在死后出了名。
原因无他,因为他去刺杀的人比较有名,是个改朝换代的大人物。这位易主了江山的年轻人,一脚踢开了“沐”家的七百年天下,把江山从此换成了自己的姓氏。
当年去刺杀开山皇帝的鬼影,离成功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年轻的开山新皇当年也是天下有名的高手,却被鬼影追杀得落荒而逃,一度落入相当狼狈的境遇。因此等战绩不同凡响,历史上没有别的刺客能比肩,鬼影就这样被记入了史书。
可是史册记载的,终究不是全部的真相。总是有太多的真实,在时光的长河里被慢慢消磨棱角。
就像没有人知道,刺客鬼影这一生最怕的,不是最后反杀了他的新皇。
而是一个在他死前……出手救过他一命的人。
事情要追溯到百年前,彼时还是前朝,当政的是最后一任姓沐的亡国皇帝。
史书不会记载,后人也无从得知,这位亡国皇帝十分不同凡响,他秘密派人去撅了自己老祖宗的坟墓。
死后还去撅坟,都是有深仇大恨的。
但去撅自己家祖坟的,这意思就耐人寻味了。
那年亡国皇帝派去的人,便是这位武艺无双的鬼影。而他去掘的坟,是自己老祖宗——北沐朝的开国皇帝,被人尊称为“始皇帝”的皇陵。
百年前,鬼影奉了皇帝指令,密探始皇帝的陵寝。
老祖宗始皇帝的陵墓为了防止后人窥探,设置了许多要命的厉害机关,鬼影带进去的人实力不行,才走了不到一半,就已经全数交代在路上。
只有鬼影一人仗着无双的武艺,深入到了陵墓深处。
他在各种刁钻的机关下艰难前行,落了一身伤口,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已是身心俱疲。直到他走到一条狭长的长廊,才从各种陷阱中暂时脱身,在这里稍作休整。
这条长廊,和别处墓室里的长廊都不一样,这里的廊壁上绘满了壁画,而这些绘画不知用了什么颜料,在七百年后颜色鲜艳依旧,竟然没有丝毫褪色。
所有的墓壁,都只绘了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人,那画像将那年轻人的音容相貌,绘制的眉目鲜活,宛然如生。
但鬼影认出,这并不是老祖宗始皇帝的画像。
这是始皇帝身边,一生颇具争议的传奇人物——尉迟国师。
始皇帝一生后宫无人,也无子嗣,却几十年如一日的宠爱着尉迟国师,君臣见面免跪礼,时时召入宫中陪伴,就连吃串葡萄觉得好吃,都能叫人给尉迟国师送去。
这等圣眷举朝无人能及,难免令人侧目非议。
更遑论尉迟国师的好姿容,甚至会被史书单独记载,足以证明他是一位极富盛名的美男子。
如今看着壁画中的尉迟国师,便知史书并无夸大。
他的模样,让人毫不怀疑就连老天爷都是格外宠爱他的,那鼻子眉眼都不知道是怎么长出来的,委实太招人了些。
他有着纯正的外朝血统,黑发雪肤,高眉深目。他眉眼间风情独特,与中原人颇见不同,想必当年在世时,定是十分的惹人瞩目。
数百年前的外朝贵族,世代居于江心,江中岛屿风俗奇异与陆地不同,贵族子女多以细腰广袖的服饰为端庄贵重。
而在中原做这种衣着打扮的,却正是“端庄贵重”的反义词。这样花俏华丽的衣服,多为乐坊伶人所穿,是以有轻薄之意。
当尉迟国师效忠始皇帝后,为了融入中原风俗,就不再做故国的衣饰打扮,以免惹人讥议。
而始皇帝墓中的壁画,却有一幅尉迟国师做故国打扮的画像。
画中的尉迟国师腰封勾得极紧,柔韧的细腰上缀满华丽厚重的宝石,柔软的长袖翩然垂落,衣角轻盈欲飞,眉目神情皆是动人的意味,让人遐思万千。
即使时隔百年,那一份入骨的风流,依然忠实地留存在画中,可以遥想尉迟国师本人,在世时又该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后世史学家,十之有九,揣测过这对君臣之间的暧昧关系。
如今看着这样的画像,鬼影倒是觉得这些传言,八成不是空穴来风。
皇帝为了一个外姓臣子,在自己的墓室里画了满满几墙的壁画不说,这外臣居然穿这样暧昧的衣服,更是处处都显得不对。
更别说谁家正常的君臣,会在死后合葬在皇帝陵墓里?
这分明是皇后的待遇。
鬼影在探墓前,是完全不知道始皇帝会和尉迟国师合葬,但这个发现,却让鬼影精神一震。
既然国师的墓已经在附近了,那始皇帝的陵寝,还会远吗?
他在墓里探了许久,至此终于有了进展,不由得心中暗喜。
但是出乎意料的,通往尉迟国师的墓室,一路上居然没有设置任何机关。
他很轻易的就到了墓门附近,这条路平静得不合常理。
过分的平稳,让鬼影觉察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但已经都到了这里,总不能功亏一篑。
他只能继续向前。
打开墓室入口,一踏进入这座墓室,鬼影就感受到里面的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墓室里冷的惊人,一进去,就如同在三九寒天走进了冰窖,那惊心的寒意不知道是从哪里漫出来的,直冻得人从心底打颤。
这冰窖一样的墓室,根本就不是给活人呆的地方,多亏了鬼影内力深厚,才勉强抵御这残酷的严寒。
若是换了寻常人,怕是几息之间,就已经在墓里冻僵了身体,只能睁目待死了。
等稍稍适应了寒冷,鬼影才分出精力,观察起尉迟国师的墓室来。
这一间墓室正中央的拱顶之大,简直在诸多墓穴中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夜明珠光亮微弱,于是在拱顶之上,就镶嵌了数不清的夜明珠,以令人震惊的财富,撑起了如夜晚天幕上的璀璨星海,将墓室中这一方狭小的天地,照得纤毫可见。
在柔和的夜明珠光亮下,可以清晰地看见尉迟国师的墓室之大,他的陪葬宝物实在太多,数不胜数的珍奇珠宝,竟然都被毫不珍惜地随意堆在地上。
鬼影粗粗一扫,发现陪葬品类中数量最多的是书卷,成捆的堆满了墓室。
尉迟国师生前学而不厌、博览古今,从陪葬书籍的数量上来看,也足以可佐证一番。
鬼影随手抽出一本翻了翻,便知这墓室里的孤本价值连城,随便拿出去一卷,都能在皇都最繁华的地段买上一座院子。
满满一厅的珠玉珍宝、珍贵书卷,都不是鬼影此行的目的。
金银珠宝固然好,但只要舍得千金置换,自然能求来。
而他这一趟前来探查的,却是千金万金都难求的东西,可比这些宝贝要贵重百倍。
他把手收到袖子里取暖,眼睛不断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始皇帝陵寝入口的蛛丝马迹。
可是在这巨大的墓室里,任谁第一眼,都会被墓室中央的棺材吸引去注意力。
那是一个摆在墓穴深处的棺椁,棺椁是少见的冰白色,就像一大块寒冷的坚冰,放在不见天日的地底,散发出丝丝寒霜雾气。
鬼影犹豫了几次,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心痒,觉得走过去查看。
这棺材中,八成就是尉迟国师的尸身了。
尉迟国师一生备受皇宠,什么荣华富贵没享受过?
但只有放在他身边陪葬的,才绝对是最好的东西。鬼影算盘打得响亮,他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探墓,既要为亡国皇帝办事,但也不能亏了自己,总得夹带点宝贝出去。
只是越靠近棺材,越能感觉到从地底深处渗出的刺骨寒意。那冰白棺椁的位置,冒出的森冷,几乎冻住了整个冰窟。
鬼影走到近前,终于看到了棺材中躺着一个人。
棺盖似乎是用一层薄冰做的,透明剔透的一眼就能望见棺材里的人。
没有预想中已经腐烂的锦衣华服,也没有发黑的一棺白骨。那棺材里,躺着一个宛然如生的人。
里面的人紧闭双目,肌肤如细瓷一般精致白皙,黑发铺满冰白色的棺底,经过了八百多年,依然保持了活人的模样,似乎随时能睁开眼睛,从棺材里走出来。
他一身简单的白衣,安详的躺在比玄冰还冷的棺材里,宛若沉眠。
要不是棺材中之人的面目,与壁画中的尉迟国师如出一辙,鬼影绝不敢相信——这就是尉迟国师的尸身了!
他尸体保存在这样严寒的环境中,得以近千年不腐。
但是身体不腐可以用这里的环境来解释,是因为寒冷的环境冻住了尉迟国师的身体,所以他的尸身才如此宛然若生。
可是最让人不能理解的,是尉迟国师的尸体看上去……居然是如此不符合常理的年轻。
尉迟国师跟随在始皇帝身边几十年之久,他死时的年龄,决不可能还是十几岁、二十出头的样子,可观棺中人,离开人世时仿佛仍是少年模样。
难道棺材里躺着的人,不是尉迟国师?
鬼影随即否定了这个猜测。
先不说棺中之人那惊心动魄的姿容相貌,无不与墓室外的壁画如出一辙。若他真不是尉迟国师,始皇帝如何肯与他合葬?
鬼影心如擂鼓。
他没被这满室的珠宝迷了眼,却眼光毒辣地一眼辨出墓穴里最有价值的宝贝——国师的驻颜秘术。
这等驻颜的功夫,实在是闻所未闻的骇人听闻了。
试问不老之法,谁能不心动?这可是多少人不惜万金,也求不来的失传秘术。
他便对此动了心思,伸手去移开尉迟国师棺材上的棺盖,想对尉迟国师的尸身做一番研究。
谁知他手还没碰到那棺盖,那层冰一样的棺盖,就倏的就消失不见了。
鬼影一惊,下意识退后一步,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那棺材上的棺盖,又怎么会自己动?
片刻后他定了定神,才重新向棺材里看去。
这一看,让他脊背发凉,汗毛倒竖。
棺中的尸体抬起了上身,身体呈现出一个倾斜的弧度,他那双紧闭的眼睛……已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
黑如扇的长睫分开,露出里面黑白分明的瞳眸。
他的眼神空洞洞的,瞳眸中黑到了极致,仿佛吸收了整座墓室的光亮,然后笔直的望进了鬼影这位不速之客的眼里。
死了几百年的人在眼前诈尸,鬼影吓得身魂俱震,抬手就向尉迟国师拍了过去。
鬼影挥向尉迟国师的化骨绵掌,是他纵横江湖的成名绝技,速度快如摘花拂柳。
他出手要杀的人,至今没有逃得开的。就连改朝换代的年轻新皇,都被他的掌法打得重伤濒死。
鬼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一如他成名的外号,来去无踪快如鬼魅,让人防不胜防。
但而这一招不仅快,同时劲道阴狠毒辣,杀伤力十足,若是打在人身上,没有人不是当场暴毙的。
只是那一刻,武功算得上是天下独步的鬼影,几乎都没有看清……尉迟国师是如何出手的。
尉迟国师的手微微一翻,掌心弥漫出纯白的冰雾。
他便出手了。
那一掌,快得鬼影没有任何反击之力。
鬼影的招式才在空中走了不到一半,后发制人的尉迟国师已如流云飞雪般而至,一只手轻飘飘的按在他的胸膛上。
下一瞬,鬼影整个人像被甩到空中的一块小石子,百来斤的身体被尉迟国师轻轻一掌拍得横飞出去,知道他的后脊狠狠地撞在了墓室的墙壁上,才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他重重的摔在地上,浑身骨骼都在咯咯作响。
更痛苦的是尉迟国师手上的冰雾入体后,激得鬼影全身阴毒的内力反噬,噬骨之寒在体内如刀割一样冲刷着静脉,让他剧痛之下几乎失去意识。
他勉强保持了清醒,用僵硬的手指掏出了怀里的保命药,那是他不到最后关头,都不舍得用的灵丹妙药。
他抖着手放进嘴里,丸药入口即化,片刻后才感觉身体稍稍回暖。
做了这一切,他才活了过来,抖如筛糠的望向石棺的方向。
此等神鬼莫测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是活人能拥有的。
被世人惧怕的鬼影,此时在尉迟国师面前,就像孩童一样惊慌失措、弱小可欺。
或许他在尉迟国师的眼里,就是蝼蚁一般微不足道的存在,只要轻轻一脚踩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尉迟国师在棺中缓缓地坐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鬼影的方向。
鬼影几乎没有任何反击之力,只是绝望的跪在地上,连抬头看向尉迟国师的勇气都没有。
他以为自己目睹了厉鬼归来,重返人间。
他颤栗着跪下,向尉迟国师连磕了三个响头:“我是北沐皇帝派来……在、在先祖墓中探访的属下。惊扰了国师,小人罪该万死!还请国师看在我效忠的主人,是……是始皇帝后人的份上,放小的一条生路!”
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墓室里空空地回荡,鬼影头上已流出了鲜血。
他魂飞魄散地跪在地上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尉迟国师说过一句话、发出一声响。
鬼影浑身颤抖,不敢抬头,以膝行后退,几乎是爬出了尉迟国师的陵墓。
墓门在身前关闭,狼狈的鬼影立刻爬起来,没命似的向外跑。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尉迟国师的墓室没有机关了——因为国师自己,就是这最厉害的一道机关。
有尉迟国师在,就不会有任何活人进来。
在灭顶的恐惧中,鬼影几次回头张望,祈祷着尉迟国师不要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那墓门紧闭。
尉迟国师真的没有追出来。
鬼影屁滚尿流的跑出了始皇帝陵,再也不敢自称自己是什么天下独步的高手。他受到了自打出娘胎以来最大的惊吓,又被尉迟国师的极寒之气打伤,一并引发了陈年旧疾,不得不立刻闭关养伤。
只是尉迟国师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盯着他的模样,依然频繁地在他的午夜梦回中出现。
只有时间能冲淡最可怕的噩梦,鬼影用了很长的时间去遗忘,才将这份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惧埋藏。
那如影随形在噩梦中出现的尉迟国师,终于在漫长的十年后,渐渐褪去了颜色。
十年闭关后,鬼影重出江湖。
他去刺杀改朝换代的年轻新皇,因此留名史册。
鬼影刺客生涯最后一战,对上了年轻新皇的嫡亲兄弟,他被这个比自己小了两轮岁数的小辈给阴了,本该稳操胜券的一战,闹了个两败俱伤。
鬼影受了重伤,立刻以龟息功闭气假死,装成一具尸体蒙混过关,当时场面混乱,竟然无人顾及他,他当着从尸体堆里捡回了一条命。
只是再次睁开眼后,他还来不及庆幸从鬼门关活回来,就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是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魇中的那个人。
尉迟国师一袭白衣站在他面前,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他脸上做了些细微的伪装,但鬼影就是一眼认出来了,面前这人的真实容貌。
阔别十年,他的皮囊仍如墓中初见时年轻无暇,时间在他的身上没能留下任何痕迹,宛如一张用美丽画皮撑起来的怪物。
他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不合常理。
温暖的初夏,鬼影却感到了森严寒意,他看着尉迟国师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吓得魂飞魄散。
鬼影被吓得一口气走岔,牵动浑身旧伤,经脉错位,当场口吐白沫。
他曾想过自己的结局,可能是孤苦终老,也可能是技不如人命丧当场,但就是从没想过自己会被活活吓死。
他抽搐着身体动不了,绝望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可是尉迟国师动了。
尉迟国师拿出一套针,面不改色扎了鬼影胸口大穴,通了他那口梗在肺脉间乱走的气,助他气血重新通顺。
他没说什么话,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救了鬼影一命。
鬼影被他吓得死去活来,就连他突然出手救了自己的事实,都无暇去理解消化。
可奇怪的是,尉迟国师救了他后,就像根本不认识他一样,都没多看第二眼。
紧接着,尉迟国师面无表情地叫来了新朝的年轻皇帝。
年轻新皇没磨叽,过来看人没死,直接下了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只是临死前,鬼影忘不了他听到的,新朝皇帝对尉迟国师的那个称呼——“小池大夫”。
尉迟国师救了他,又叫人来杀了他。
鬼影不明白,尉迟国师若是想杀他,又何必多费力气,绕这样一个大圈子?
或许尉迟国师这个人,早就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这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怪物,究竟是怎样回到了人世,还成了一个大夫?
他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又是怎样保持着长生不老、活了这许多年的?
鬼影想不明白,也注定永远不可能想明白了。
他死的时候,还以为眼前这个在人间界自由行走怪物,是他从始皇帝墓里亲手放出来的地狱鬼怪。
临终一刻,他忏悔自己当年的抉择——那一年,不该去始皇帝墓里的。
但其实有一点,鬼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不论尉迟国师是人、是鬼、是妖怪,他都不能说是被鬼影从墓里放出来的。
从来都是他想睡了,便回到陵墓里去,想醒的时候,自然就醒了。
没有任何人,能代替他作出决定。
只有他才能为自己做主,从来如是。
鬼影身陨,前朝覆灭。
新皇登基,江山易主。
沧海桑田,转眼又是一个百年。
池罔睡了很久,久到他觉得自己睡得差不多了,就睡醒了。
就比如说现在……他从始皇帝的陵墓里轻车熟路地摸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走上了一旁的官道,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沿着官道走了许久,他找到了一家面馆,走进去要了一碗清汤面。
他吃的很文雅,却看得出他的确是饿了,转眼间就吃光了这碗面条,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池罔吃完面,问道:“老板娘,劳烦问下,如今是哪一日了?”
“二月二十八。”
池罔摸了摸身边的药箱,轻轻地说:“二月……廿八。”
顿了一下,他继续追问:“哪一年?”
老板娘惊讶地放下手中汤勺,充满不解地看着这俊秀小哥:“当今是仲朝一百一十六年啊!小兄弟,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池罔只道了声“多谢”,就不再说话。
他只是坐在店里,看着来往的过路人,也不知出神地在想什么。
老板娘一边干活,一遍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位奇怪的客人,直到池罔将面钱留在桌上,起身离开。
老板娘连忙过去收钱,却发现这位客人在桌上留的饭钱,不是寻常客人用的仲朝铜币,而是一粒货真价实的碎银。
无论哪个朝代,金与银都是通用的货币。这粒碎银虽然分量不多,却也是老板娘要一个月才能挣到的钱了。
她怎样都没想到这位客人出手居然如此阔绰,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连忙把碎银在手里又摸又捏,确定是真的了,才惊喜的收好。
银子落进钱袋,老板娘连忙去寻找这位出手阔绰的客人的踪影。
只见官道上往来熙攘,人声鼎沸,而他……早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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