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那一日的交锋,之后几日里不断重复上演。
晏无咎设局,焚莲破局压制。晏无咎蛰伏暂退,然后很快再作乱,被彻底镇压。
以上节奏,不断重复。
焚莲经历过上一世满级状态的晏无咎层出不穷的追杀手段,现在手段尚且稚嫩的晏无咎打的什么主意,他闭着眼睛不看都知道。
等闲由着他作弄,实在过了分,才出手将他拉回来。
暮春的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风有点凉但并不冷,一阵阵袭来,带着最后一波盛放的槐花的清香,暗香浮动,颇为旖旎美好。
晏无咎在院子里臭着脸练功。
焚莲靠在廊下的栏杆上,看着东南天际,朝霞的形状如同一只振翅怒飞的朱雀。
院子里窝着晏夫人养的两只小动物。
一只长得像狼的白色大狗,威严懒散地趴在地上不动,只有尾巴扫来扫去。
一只长得像狐狸一样的银蓝色的小猫,跃跃欲试地在它身边打转,时不时试探地扑上来,又立刻抽身跑开回头看。几次试探性的骚扰,对方都并没有理会它。
大约是看到对方闭着眼睛,以为敌人睡着了。狐狸猫又一次小心翼翼又气势汹汹地扑上去……被大狗的尾巴绊了一下,摔在大狗的背上。
小猫睁着狐狸一样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敢动,只一双耳朵立起来。
大狗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睛,似是瞄了一眼又佯装无视闭上了。
狐狸猫便放了心,张牙舞爪,揪着大狗长长的毛把它当成一座高峰攀爬。但它太小了,几次险些滑下来,大狗的尾巴扫来扫去,有意无意的托了一下它的小屁股。
终于成功骑在了大狗背上,狐狸猫的两只爪子试探地去抽大狗的脑袋,喵呜一口扑上去咬它的耳朵,然后不幸咕噜噜滚下去,晕乎乎地与睁开眼威严的大狗四目相对。
狐狸猫炸毛一样的跳开,结果发现对方并没有追上来。很快就放了心,如法炮制,又反反复复的去攀爬骚扰。
大狗大约是烦不胜烦,在它又一次跑来伸爪子的时候,猛地跳起来追上去,一爪子将它翻了过来,软乎乎的银蓝肚皮被迫朝天。在大狗的巨爪下,虚弱可怜又虚张声势地威胁挥舞肉嘟嘟的爪子。
大狗按着它,重新懒洋洋地趴下,闭着眼睛,一只大尾巴轻轻的在它周围扫来扫去。
焚莲看着这似曾相识的画面,冷峻漠然的脸上也忍不住唇角微扬。
晏无咎无意回头看到了,皱眉很是不高兴地走过来。他刚一朝那炸毛又生气的狐狸猫伸出手,原本懒洋洋无害的大狗立时威胁地睁大了眼睛,冲他龇牙。
上一刻还生龙活虎永不认输的小猫,顿时奄奄一息地喵呜一声,对晏无咎露出楚楚可怜无助无辜的表情,软软地伸出肉垫祈求他的救助。
“啧。”晏无咎发出一声麻烦的轻叹,挑眉不耐地说,“你没事惹它做什么?我记得你刚开始的猫设不是这样的,文静、害羞、怕生、沉稳、矜持,猫中最优雅的贵族?”
晏无咎的嘲讽能力,显然已经跨越物种鸿沟了。
小猫顿时僵硬地看着他,低低呜咽一声,耳朵垂下,圆溜溜的眼睛像是蓄满不可置信的泪水。却没有一滴泪流出来,只显得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被伤透了心,但还是再给晏无咎一次忏悔的机会。
倒是大狗猛地冲他叫了一声。晏无咎面无表情看着它,挑眉傲慢地冷笑。
下一瞬,像是感知到了晏无咎的恶意,那大狗猛地叼起狐狸猫,一阵白色的风一般消失在庭院内。
晏无咎站起身,抚了抚衣摆,恶劣地嗤笑,低低地说:“有本事,明天别来。”
大狗和狐狸猫虽然都是晏夫人的宠物,但是狐狸猫喜欢黏着晏无咎,日常呆在晏无咎的院子里。主要是因为,只有晏无咎对它爱答不理,忽冷忽热,若即若离。
也不知道是不是物肖主人,这只猫和晏无咎一样,喜欢艹西门庆人设,而且只喜欢高冷傲慢,对它不屑一顾的美人。
院子里往来的仆从看见这一幕,都颇觉有趣,却极力忍了笑。
但晏夫人是不需要忍的,帕子捂着嘴笑得肩膀抖动,若不是晏无咎臭着脸不开心地看向她,她能笑出声。
晏夫人当初养那只猫,就是觉得它跟晏无咎像。
如今惹她发笑的,自然是因为那只猫招惹大狗的样子,与晏无咎如出一辙。看到晏无咎一本正经责问那只猫为什么没事惹事,旁人看上去就太好玩了。
晏无咎当然是没有半点这种感觉。
持续了一段时间与焚莲见招拆招,晏无咎固然已经认清两人的实力差距,然而即便色厉内荏,也心口不服。
目前,晏无咎视焚莲如空气,暗自咬牙勤练武功。
虽然看着辛苦,晏夫人也有些心疼,但比起他之前跟那些纨绔子弟来往,惹是生非,现在这样反而叫人安心。最起码功夫练好了,身体健康,还不会被人欺负。
晏夫人笑够了,说着:“你继续继续,娘不打扰你用功。等下我亲自下厨给你做补汤。”说完,带着猫狗,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
被晏无咎无视了三天,焚莲看着他一下一下认真地挥刀做基本功练习,忽然开口。
“阿弥陀佛。你学的都是军营里战场上那些打发,倘若单打独斗,就没有太大威力。若想赢过我,这样不行。”
晏无咎回眸,脸上并无恼怒,只挑眉矜傲地看着他:“那怎样能赢?”
焚莲脸上的神情,不管什么时候看去都一派冷峻漠然,好像一座年代久远,镇压无数邪祟的佛塔,从外表看不出丝毫端倪。
这妖僧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晏无咎不相信他会那么好心,教导自己绝世武功。
焚莲说:“我教你武功,你若悟性好,便可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何?”
晏无咎微微讶然,再次看向他,和尚脸上的表情一如往常波澜不惊。
“条件呢?”晏无咎心动了,矜持地抬了抬下巴。
“等我想到了再说。”
这种不设边界的合同,按道理是很危险的,谁知道对方以后怎么狮子大开口。但是对于晏无咎而言却再好不过。
因为,既然不是事先约定好的,以后履不履行认不认,自然全看晏无咎的心情。
于是,从这天开始,晏无咎暂且偃旗息鼓,不再见缝插针给焚莲设圈套搞事。
晏夫人见了很是高兴,焚莲肯指点晏无咎武功,两个人接触多了,话说得就多误会就能消除,关系自然也会好起来的。
可是,晏夫人预期的和平相处,始终都没有来。
反而因为晏无咎暂且熄了报复的心思,面对焚莲的时候连敷衍都不做了。就如同对待外面的那些人一样,冷面矜傲,视若无物。
如无必要,他不会给焚莲一个眼神。一天下来,有时候连话都说不了两句。就像所有被他若即若离,爱答不理的其他人一样。
但即便是那些人,若是侥幸讨好了他,或者遇到他心情不错的时候,也能得到几个笑容和眼神。
焚莲怔了怔,面上没有丝毫情绪表露,眼底却有些淡淡寂寥和黑暗。怀念起前些天晏无咎怒火中烧,总是拿他当假想敌的时候。
至少那个时候,晏无咎的眼里,几乎时时刻刻都倒影着他。
傍晚课业结束的时候,晏无咎收了东西,矜贵疏离地对焚莲颌首行礼,同对待之前那些教导他的武师没有区别。
“多谢指点,无咎告退。”
这话自然也只是一种无差别的礼节,说得优雅,眼中没有他,心里更不会有。
就像是,晏无咎自成一个世界,在他和某些他所在意的人事之间又划出一个世界,而焚莲原本在第二个世界之中,现在却被排除更远之外了。
他与晏无咎之间,隔着两层世界的距离。
焚莲恍然意识到,原来,若是没有那行差踏错的第一步,他于晏无咎而言,至多只是一个不重要的路人罢了。永远也不会,不可能有其他关系。
有什么东西,漫过黄昏落日的边界,一点点侵染汹涌而来。
焚莲意识到了,知道不该放任继续,可是他控制不住。
晏无咎累得只想赶紧回去洗澡睡觉,他已经忙得很久都没心情看话本了,更何况是找焚莲的不痛快。
反正报仇遥遥无期,干脆先存着涨利息,等他学有所成了再说吧。
晏无咎并不知道,因为他最近转变的态度过于冷淡,焚莲的心境起了变化。
不过,即便晏无咎知道了,也只会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嘲讽他这是继脑子有病后,心里也有病,欠虐。
晏无咎再累,基于自小到大的家教,也不会流露出丝毫疲态懒散。一贯脊背挺直,仪态完美优雅。
他只会在该恣意享乐的时候,在特定的场合,流露出风流放荡,慵懒恹恹的颓靡阴郁一面。
目不斜视,心无旁骛,实则是累得目光放空的晏无咎,经过焚莲身边的时候,历史重演,又被拉住了手。
晏无咎没有反抗,此情此景,何其熟悉,不由立刻叫他想起那天,焚莲突如其来的要他看月晕缺口的奇葩要求,心里立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由暗暗翻个白眼,不耐地先发制人:“你好烦啊,又看月晕?”
焚莲没有回答,半天才嗯了一声,声音比平时暗沉,和平时一样没有感情。
晏无咎叹口气,在他旁边站定,声音因为疲惫消去了往日特有的锋芒锐利,显得平和许多:“观日月星象什么的不是道士的事吗?和尚掺一脚做什么?”
半响,才听到淡淡的回答:“多学一点总是好的。”
晏无咎嗤笑道:“算了吧,连今天没有月晕都看不出来,等你学会我都能掐会算了。”
尽管遭到了晏无咎的嘲讽打击,但是那和尚显然没有自知之明,这项活动不但没有就此终止,而且成为了每日保留项目。
最让晏无咎气闷无语的是,他自己瞎看就算了,每次还要荼毒自己。美名其曰,兑现学武的束脩。
晏无咎对星星月亮毫无兴趣,困得东倒西歪,还要回答他的提问。
记仇的小本子都记不下晏无咎的恨意了,晏无咎才终于明白了焚莲的险恶用心。
这和尚哪里是要学星象,分明是变着法的让他对月罚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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