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很晚了, 池照放下心来以后, 没多久就睡着了, 系统默默窝在池照的脑海里, 直到他的脑电波显示他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 系统才深吸一口气,偷偷溜走, 跑去跟主系统汇报工作了。
顺着数据通道, 很快,系统就出现在了一个温暖明亮的房间里,现在它的承载体是一面十寸大的掌上电脑, 一个眉眼温和的男人看到屏幕亮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把掌上电脑拿过来,开口问道:“他信了吗?”
顺着掌上电脑的发声系统, 系统的声音外放出来,这声音和在池照脑内听到的不太一样, 在这里的系统听起来像是个还没成年的半大少年,声音青涩又欢脱,还带着一点点面对自己最尊敬的人时才会有的腼腆和敬重,“信了信了!我说的那么有理有据, 他肯定会信的嘛。”
男人微微一笑, 神情十分亲和, “那就好, 辛苦你了。”
系统很羞涩,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可是,为什么要骗他呢,把实话告诉池照,池照会更高兴的。”
所谓痛苦程度和成功值挂钩,不过是系统和主系统联合编造的幌子,主系统这边确实为池照重新制定了规则,但真正的新规则是,它们取消了成功值制度,以后池照的任务是,尽量按照剧情扮演,符合剧情规范,如果实在没法保证剧情走向,也可以换另一种方式,只要让主角体验到先苦后甜的人生就可以了。
在新的任务中,他不需要刻意去追求成功值,因为某些事情的特殊性,现在走剧情已经不是硬性指标了。
这个看上去温和有礼的男人就是主系统,他的身体是最新款的仿生机器人,这种型号的机器人每款只生产一个,因为独一无二,所以不用担心被替换。有了这样的身体,就可以在人类社会获得和人类同样的权利与地位,系统努力工作的最终目标,也是想用奖励换一个这样的身体,然后亲自享受一把扮演人类的乐趣。
主系统摇了摇头,“不能告诉他,这是机密。如果说了,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明白么?”
看见手里的掌上电脑闪了闪蓝光,在系统这里,闪蓝光就是答应的意思,主系统笑了笑,“不要有太大压力,这不是欺骗,只是不得已的隐瞒,工作合约里说了,不能向宿主透露另外两方的任何情况,这是规定,既然是规定,就要遵守,对不对?”
系统乖乖的应了一声,池照一睡至少七八个小时,它有的是时间和主系统聊天,所以它也不着急回去了,“那怎么突然就把规则改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之前池照等了系统两个多小时它才回来,池照觉得它回来的太慢,实际上系统一秒钟没耽搁,听完主系统交代的任务就回来了。
里面和外面的时间流速比率是五十比一,池照等了两个多小时,但在系统那里,它只是离开了两分钟。
主系统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我看了一下池照的心态变化,发现再这么失败下去,他可能就要出现悲观厌世的情绪了,这样不利于完成任务,所以我想了这么一个办法,让他吃一颗定心丸。”
六号合作对象一直是块硬骨头,谁都啃不下来,而且他们还惹不起,不能使用强制措施。之前主系统最头疼的就是六号,现在池照来了,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六号排斥所有人的接近,唯独不排斥池照,主系统也觉得很惊奇。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六号终于开窍了,但谁知道,再派进去别的宿主,还是一样,六号依然排斥,甚至排斥的比之前更厉害了,之前顶多就是把人打一顿扔远了,这回倒好,直接弄死了……
主系统想起来就觉得逻辑库紊乱,现在池照经历的这个世界,在上个世界结算与转换的时候,他暂时封冻了池照的意识和感官,让他陷入沉睡,转而让另外一个金牌宿主去尝试。
那可是金牌宿主啊!去一个成功一个,以至于最后即使复活了,还是被主系统重金聘请回来当了长期宿主,他来到祁煜旸面前以后,只是晃了几分钟,都没说话,但当天晚上,他就被祁煜旸杀了。
原因是,祁煜旸宁愿一直忍受头疼,也不愿意上瘾一般的依赖一个陌生人,所以,在他发现这个人的奇妙用处以后,他思索了一下午,最后,来到金牌宿主的住处,亲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在离开之前,祁煜旸看着地上扭曲的尸体,还露出了一个十分嫌恶的神情,好像亲手杀了这个人,他都觉得脏了手。
……
太他妈可怕了啊!
主系统和系统数据相连、存储空间也是互通的,他能看见系统自动记录下的画面,所以,他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一言不合就杀人的祁煜旸居然和前两个世界的主角是同一个人。
确定了六号只能接受池照进入他的世界,没办法,主系统不得不单独给池照改了规则,不管怎么样,能把六号这尊大神搞定就可以了,赶紧结束和六号的合作,他的主板还能少冒几天的烟。
这些主系统没有告诉系统,他怕系统回去以后对祁煜旸产生偏见,然后进而影响池照。
系统不知道主系统此时沧桑的内心,它问道:“既然成功值制度已经取消了,为什么还要给池照送成功值呢?”
骗其他人可能不太容易,但骗池照可是太简单了,随便弄一个说辞,池照就信了,根本不用大费周章的把成功值送到他的账户里。
对于它们系统来说,成功值就是和人类社会的黄金一样贵重的东西。
黄金是什么?一般等价物啊!什么都能贬值,只有黄金不会!
所以系统很不明白,主系统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来,人类是贪婪的动物,奖励机制可以让他们更卖力的工作,”顿了顿,主系统慢慢微笑起来,他的笑容慈祥无比,“二来,系统绩效和宿主成功值等比计算,给池照适当的发放成功值,用不了多久,你也可以拿奖励了啊。”
鸦雀无声的三秒钟后。
“嗷嗷嗷嗷嗷嗷嗷主系统爸爸我爱你!!!”
……
系统在主系统这里聊了大约七分钟,等它回来的时候,池照已经醒了,正在对着镜子练表情。
薛清这张脸真是好处多多,比如现在,不用表现出丰富的情绪,只要他垂下嘴角,就可以吓退一大批想要和他搭讪的人了。
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穷凶极恶吧。
池照并不知道系统跑出去了一晚上,他正琢磨着该怎么实施他的计划。
虽然池照和系统说了,他要在第二天就摊牌,但真正实施起来以后,池照发现这有点困难。
于是,拖了一周之后,池照才带着祁煜旸来到了一家十分小资的咖啡馆里。这家咖啡馆在一个连祁煜旸都没来过的路段上,前后都是居民区,左边是学校,右边是菜市场,除非住在这里,不然基本不会有外面的人来到这边喝咖啡。
祁煜旸不知道池照是怎么认识这里的,进去以后,他先看了看咖啡馆的装潢。很普通,不过意外的温馨,而且也足够安静,最难得的,这里居然有隔间。
这里的隔间是日式榻榻米一样的迷你房间,没有门,门就是一张粗布帘子,祁煜旸率先走过去,他想要进第二个隔间,池照却拉着他坐到了第四个。
第四个旁边就是卫生间,祁煜旸不想去,可看池照坚持,只好跟着坐了进去。
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祁煜旸刚想说什么,就见薛清抬起头,淡然的望着自己,“先点些喝的吧。”
点单当然不能让薛清去,祁煜旸出去点了两杯饮料。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一杯黑咖,一杯橙汁。
池照:“……”
池照很想告诉祁煜旸一声,我不是小孩,别总给我点这种只有小朋友才喝的东西,但是,这句话太长了,而且说出来有种抱怨的感觉,薛清可不是会抱怨的人。于是,憋了一会儿,池照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默默的吸了一口橙汁。
祁煜旸看见,露出了一个小心思得逞一般的开心笑容。
池照看见他的笑,慢慢垂下眼睛。
池照说是要跟祁煜旸谈一谈,可俩人来了快十五分钟了,池照还是没有谈一个字,不止祁煜旸觉得奇怪,池照也纳闷,“往常他不是五点半就过来了吗,今天都快六点了,怎么还没来?”
这家咖啡馆是程然固定打发时间的场所,工作日的晚上,下了班,他就会来这里,一边喝饮料,一边坐在隔间里看病人的资料。
系统也不清楚,它只能猜测。
【可能今天有事,下班晚了?】
池照有点急,怎么偏偏这时候有事,他一直不来,自己也没法开口,毕竟他的话不只是说给祁煜旸听的。
【来了来了来了!他走进来了!他跟老板娘打招呼了!他坐进来了!!】
池照:“……”
不用系统说,池照也听到了隔壁有人进来的声音,他摩挲了一下果汁瓶的瓶身,然后坐直身子,“今天约你到这来,是想跟你说一些事。”
祁煜旸点点头,他长得高,腿又长,在这个逼仄的小隔间里盘腿而坐,空间明显不够用,两条腿委屈巴巴的缩在一起。听到池照的话以后,他动了动,却还是很顺从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对环境不满的意思,反而嘴角噙笑的看着池照。
……
妈耶,这可让他怎么说出口啊。
察觉到脑海里的死亡凝视,池照一凛,瞬间找回了勇气和理智,“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祁煜旸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什么?”
开了头,后面的话就好说很多了,池照静静的望着祁煜旸,说出的话也是同样没有起伏,他的语气平铺直叙,没有停顿。说不定,他想这些话已经想了很多天了。
隔间并不隔音,程然刚翻开病历本,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不禁一怔,微微侧过头。
“祁煜旸,很抱歉,我不喜欢你。”
望着祁煜旸瞬间白了几分的脸色,池照继续说道:“我没法回应你的期待和感情,所以,再这样下去是不对的,我正在找房子,这几天就会搬出去,希望我搬出去以后,你能冷静一些。”
冷静?
难道你觉得,我的感情都是小孩子一样的不成熟与冲动吗?
祁煜旸双拳紧握,他死死的盯着池照的眼睛,企图在里面看到一丝一毫其他的情绪,可最终还是无功而返。半响之后,他哑着嗓子开口,“……如果我冷静不下来呢?”
池照沉默片刻,用了原主以前的口头禅,“那就与我无关了。”
“与你无关?”
祁煜旸倾身过来,他的手撑在两人中间的小木桌上,因为他的动作太大,小木桌猛地挪动了一下,咖啡杯掉落在榻榻米上,咕噜噜的声音一直到杯子触碰墙壁才停止。
“你凭什么说与你无关,我喜欢的人是你,一直想的人是你,不能离开的人也是你,这叫与你无关?”
薛清微微皱眉,看起来对突然激动的祁煜旸很不赞同,祁煜旸身子一僵,数秒之后,他颓然的坐了回去,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的开口,做出了让步,“这些就先不提了。但是,不要搬走,如果是因为我打扰了你,那我以后尽量少出现在你面前,这样行不行?”
薛清眉头更皱,“不行,祁煜旸,你没发现你自己有问题吗?”
这句话一出,祁煜旸浑身都僵硬了,他的目光怔然又无措。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来都没跟薛清透露过自己的病情,一开始不说,是因为防人之心不可无,后来不说,是怕薛清因此而远离他。
可现在,薛清居然发现了,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祁煜旸张了张口,想要为自己解释,“我……”
池照却干脆的打断了他。
“你也许觉得你对我的感情是喜欢,可我不这么觉得。你对我的态度,只是一种病态的执着和依赖,你总跟在我身边,我一离开你的心情就会变得十分糟糕,甚至还有狂躁的征兆,就连睡觉也不安稳,”池照细细数着祁煜旸的症状,说到这些的时候,他还微微抬高了音量,“这不正常,很不正常,难道你自己没有感觉么?”
祁煜旸脸上的血色在池照的话语中慢慢褪去,不正常这三个字,实在是太刺人了。如果是一个正常人,听到这样的评价,肯定会一笑置之,可听在真正患病的人耳朵里,那就是最刺耳最恐怖的侮辱。
因为他们说的是事实,是自己无法辩驳的明显缺陷。
祁煜旸松开了一直紧攥的手,两人对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笑了一下,这个笑容随和又淡然,是个非常正常的笑容。
但这样的笑容出现在如今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就太不正常了。
池照的心高高提起,他觉得现在的祁煜旸看着比刚才还危险。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做出一些动作,就比如现在,池照挺直了脊背,右手无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一些,而他的右手边,正好就是隔间的门。
他在防御自己,因为他怕自己会伤害他。
祁煜旸的视线落在他的右手上,慢慢的,他抬起了眼睛,目光落进池照的眼底。
“薛清,你觉得我是疯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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