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是特殊的浸入式幻境, 无真实记忆, 全盘接受设定,与“穿越”成瑶桃的情况又有不同。
现在的“殷渺渺”是个修真家族的旁支, 天资寻常, 修炼三载才堪堪引气入体,每日不仅要修炼, 还要想办法为自己谋取资源,日子过得艰辛而充实。就这么过了十年, 她十七岁,炼气三层, 在族中属于没有希望的那一种。
修炼的资源有限,自然要紧着有天赋的人,像她这样的废柴,很快就被家族放弃。但他们放弃的方式不是任尔自生自灭, 而是物尽其用,年轻漂亮的处女, 什么时候都能充当礼物送人。
“家族养了你这么多年,也轮到你为族中做贡献了。”没什么感情的生父说, “从今天起,你就跟着王娘子吧。”
殷渺渺当然不会同意,哪怕失去了记忆,人是不会丧失的。她心知正面反抗无用, 父亲是筑基修士, 一根手指头就能按死她, 所以表面上柔顺地答应了,背地里却准备逃跑。
(时隔两世,面对同样的困境,她居然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决定。)
但和真正的前世不同,虽然筹备完全,哪知人算不过天算,父亲此夜难以入眠,去院中散步,刚巧抓住了预备逃跑的她。
结果可想而知,一顿毒打不说,还被亲人亲自送到了王娘子处。
王娘子是族中的客卿,擅长魅术,专门负责调-教修为低的女子,好把她们当做礼物打包送给家族攀附的贵人。
调-教的内容一言以蔽之:伺候男人。
要是做得不好,就得脱光了跪在院中被毒打,寒冬腊月浇冰水,炎炎夏日跪铁板,区区炼气三层的修为,最多只是强身健体,连个法术都用不出来,只能咬牙受着。
殷渺渺很识相,可不晓得怎么回事,王娘子对她非常苛刻,做得再好也没用,动辄打骂羞辱。后来还是有个女孩看不下去,偷偷告诉她是因为她的父亲专门关照过了。
“说你以前逃跑过,要是不好好‘教导’,触怒了贵人,就要连累全族。”
她就这么过了五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终于,她被家族送给了贵人。
谁知那天贵人心情不好,粗暴地蹂-躏了她以后,嫌弃她伺候得不好,把她赏给了属下。一个修为低微的女修,落入一群把人不当人的家伙手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人、尽、可、夫。
肉体的疼痛固然难以忍受,但更令人崩溃的是摧毁人与自尊的性-侵-犯。而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人会来救你,没有人同情你,为了得到一颗不让自己快速走向死亡的培元丹,就得付出身体的代价。
不再具有人,只是被人泄欲的玩物;不再具有价值,除了身体的器官。
洒扫的凡女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她都这么脏了,是我我早就一头碰死了,还修士呢,一点骨气也没有。”
“婶婶说她不知廉耻,喜欢被男人那个呢。”有人吃吃笑着,自以为知道了什么值得说道的大秘密。
唯一同情的是给她上药的医婆:“真可怜啊,被打成这样……你怎么就不能认命呢?”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充满了同情、不解以及恶意。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我认命?”她问。
医婆说:“当然是你的错,你太倔,太不听话,只要认了命,乖乖听从他们的吩咐,他们就不会打你了。”
是她的错吗?
“一个巴掌拍不响。”医婆悲天悯人地说,“要不然,他们怎么不打别人,就打你呢?”
她说:“不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你的错,你怎么不去死呢?真的觉得痛苦的话,肯定已经自尽了吧。可你还活着。”医婆冷冷地说。
死吗?是啊,这样的人生,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在这样无休止的折磨中,死亡其实是解脱。
那为什么不去死呢?大概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就这样被人采补而死,不甘心生命到此终结。
仍然期待着能改变命运。
机会很快就来了。
贵人有个贵客,来历不明但被奉若上宾,意外撞见了她又一次失败的逃跑——很奇怪,她每一次逃亡都费尽心思谋划,可是运气极差,不是突然发生意外被人撞见,就是身体莫名其妙恶化泡了汤。
这次亦然,然而贵客对她产生了兴趣:“你的眼神可真是特别,想离开这里吗?我可以带你走。”
听到这句话,二十余年的折磨一朝结束,怎能不感激涕零?
恨不得这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对方的大恩大德。
可是,命运真的停止玩弄她了吗?
没有,并没有。
贵客把她要去,不是看她可怜想要拯救,而是看中了她的坚韧,要把她当做培育魔种的母体。魔种入体后,扎根于子宫,等到汲取了母体的养分以后就能化为魔藤,成为对方手中的大杀器。
他是个魔修。
怎么办?魔藤出世,必将扰得天下大乱,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体内时就与它同归于尽。她出身的家族虽然苛刻,然而却是道修家族,自小灌输她道魔不能两立的观念。
“若你仍有一丝清明,就该知道为天下苍生计。”脑海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和魔种同归于尽吧,绝不能让它出世!否则世间会血流成河。”
以为能够逃离狼窟,没想到只是入了虎穴。
她的悲痛与绝望可想而知,希望破灭的痛苦,更胜于苟且偷生。
但是……“不。”她说,“我不会求死。”
“你想复仇?”
“复仇?首先我要活着。”
“你若不死,便是生灵涂炭,苍生何辜?”
“我不是生灵吗?我不是芸芸众生吗?”
“你不懂大是大非,只顾己身,自私自利。”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天道待我不仁,怎能教我为天下牺牲?不,我不死。”
那个声音消失了。
而后,她想办法收服了魔种:“你听我的话,我就会供养你,而不是让你被人降服。”
它既然自她腹中孕育,天然便亲近她,且魔修培育它是想为己所用,必然会趁它刚出世时签订主仆契约。魔种有灵,不愿臣服于人,终于被她说服。
她借着魔种的力量,杀掉了那个魔修。
魔种吞噬了对方的力量,蠢蠢欲动,试图破体而出,开始反噬她。
“你敢现在出世,我就和你同归于尽。”她冷冷道,“就算你杀了我,自己也必然虚弱无比,到时候魔气冲天,有的是人要收拾你。”
魔种在她腹中蠕动了下,安静了下来,但是说:“饿。”
她抚着腹部,平静地说:“知道了。”
当年欺辱她的贵人和贵人的下属,自然成了魔种的食粮。其他人虽是帮凶,但她并不在意,大厦已倾,依附于此的人便会随风飘零,沦落尘埃,罪不至死。
可是,魔种生性贪婪,吃过几个人犹不知足,把藤蔓伸向了无辜之人。
整府的人都被它吸食去了血肉,成了干尸。
殷渺渺皱起眉:“够了,我不是说要听我的话吗?住手!”
藤蔓不听,挥动着枝蔓延伸。
她握住一柄短剑,直直刺入腹中:“不听话的话,杀了你。”
魔种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缩了回去。
她捂着流血的腹部,飞快离开了那里。
之后,她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魔种留下的气息被正道之人发现了,他们开始追杀她,说要除魔卫道。而她要逃离,就必须利用魔种的力量,间接导致了魔种的力量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听她的话。
魔物终究是魔物。
三年后,它积蓄了足够多的力量,再也按捺不住,准备破体而出了。谁知殷渺渺抢先一步剖开了自己的腹部,捧出血淋淋的魔种,居然是个婴孩的模样:“你生在我身,算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忍心看你那么痛苦呢?”
“娘亲。”魔种诞生时是最虚弱的,故而模仿人类婴孩的模样,狡猾地利用起了女子的母性。
殷渺渺抱着它,微微笑:“真乖。”然后猛地收拢托住它脑袋的五指,右手握住匕首,恨恨地刺入了它的心脏。
“娘亲疼,我疼。”魔种挣扎。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孩子。”她下手又狠又稳,没有经历过破茧过程的魔种脆弱很多,挣扎许久,终于在阳光下化为了灰烬。
而几乎与魔种伴生的她,失去了力量,也失去了所有的修为,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女。
她残存着一口气,离开了这个地方,在附近凡间的山村里住了下来。
半年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夜里,她孤独地死在了茅屋里。
*
下一刻,记忆回归,殷渺渺的“自我”苏醒了。
她:“……”
这是个何等坑爹的幻境?虐身又虐心,简直丧心病狂!
“受尽苦难,却没有丧失良知,亦未被仇恨蒙蔽双眼。”
“身俱魔种,既不曾堕入魔道,沦为邪修,也没有轻易放弃,绝地求生,韧性十足,心性可嘉。”
“最后关头能够断然取舍,杀死魔种,放弃强大的力量,回归本心,颇具魄力,难得难得。”
殷渺渺皱眉道:“这种幻境有什么意义?我险些生出心魔。”被亲人背叛放弃,被羞辱调-教,被蹂-躏凌-虐……样样件件极端到了极致,生命里几乎没有任何美好的地方,完全就是迫使人黑化。
对方有理有据:“修道之途多坎坷,今日事事顺心,焉知来日是福是祸,幻境之苦,好过真实之痛。”
殷渺渺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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