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宁心中原就已经有所怀疑, 现在听了魏衍说的这番话, 他心中基本就能确定下来了。
虽然他还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但想来肯定是中间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而现在,阮鸿达就要开始对他下手了。
他的孩子因此没了,连蓁蓁的性命也差点......
许攸宁闭了闭双眼,放在膝上的手慢慢的握紧起来
他知道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若不然往后在他身边的这些人恐怕都不会得以善终。
他很冷静的想着,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再退缩的余地了。前路艰险,但他也唯有放手博之。
于是等到他睁开双眼的时候,面上神情坚毅。随后还起身从椅中站起来,对着魏衍就跪了下去。
魏衍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就来跪他,吓了一跳,起身弯腰就要伸手扶他起来, 却被许攸宁给阻止了。
“岳父, 有件事我一直瞒着您。其实非但是您, 就连蓁蓁和我娘, 我也瞒着她们两个,不敢让她们两个知道。”
说到这里, 许攸宁抬起眼,目光很平静的看着魏衍, “我是我父亲捡来的孩子这件事想必您也知道。而我的真实身份, 很可能就是前朝庆仁帝和皇后所生的唯一儿子。”
魏衍只觉有一个轰天雷贴着他的头皮滚了过去, 震的他脑子里面全都是轰轰的声音, 压根就没法子去思考他说的这句话。伸出去想要扶许攸宁起来的双手也僵在半空,目光震惊的望着许攸宁。
许攸宁一脸平静的对上他的目光。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魏衍才听到自己很干涉的声音缓缓的响了起来:“所以前几天那批过来追杀你的人 ,其实是当今皇上派过来的?也就是说,皇上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
其实刚刚魏衍心中对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遣来的也有怀疑,但总是不敢想罢了。
要知道若许攸宁以前当真得罪了当今皇帝,竟然让皇帝不惜遣了四十多个大内侍卫过来取他的性命,那这天底下还有谁能保得住许攸宁的性命?只怕连带着叶蓁蓁和他们这整个长兴侯府也要遭殃。
但是魏衍万万没有想到许攸宁竟然会是前朝庆仁帝的儿子!
这般一想,也就难怪阮鸿达为什么一定要置许攸宁于死地了。
阮鸿达的皇位原就是篡了自己女婿庆仁帝来的,这是个心狠的人,只怕骨肉亲情在他眼中压根不算什么,为了自己的皇位稳固,想必若到必要的时候连自己的儿子都能下手杀害,更何况自己的外孙?
当年魏衍也确实听闻过,宫变之后庆仁帝和皇后所生的小殿下被人护着逃离宫中,其后这些年甚至有些旧臣或有心之人想要争夺皇位,还有说自己找到了那个小殿下,是要辅佐小殿下匡复江山的。不过这些乌合之众很快的就被阮鸿达遣人镇压了。
现在许攸宁竟然跟他说他是庆仁帝的那位小殿下,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魏衍心中疑惑重重,自然要细问一番。
事到如今许攸宁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就将他在京城的时候看到软云兰和冯嬷嬷时她们两个人对他的态度变化,叫他心中起了疑心,随后在路上又根据当年许兴昌所言如何找到了王振的尸首,腰刀和腰牌,甚至那枚玉玺的事都说了出来。
“我当时虽然对我自己的身世有了疑心,但我想着前尘往事如云烟,古往今来有多少朝代更迭,若每个人都想要复国,受苦的也只能是百姓而已。若成功便罢了,但若是不成功,自己性命不保不说,还会连累到自己身边的人。而且当时我已经同蓁蓁成亲了,这辈子只想跟她,跟自己的家人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所以当时我就将那些东西重又埋了回去,只当自己不知此事。也瞒着蓁蓁和我娘,不想她们知道这件事。但是没有想到还是因为我连累到蓁蓁,还有我们两个的孩子......”
说到这里,许攸宁想起刚刚叶蓁蓁得知他们两个人的孩子没有了,伤心痛苦的样子,他只觉得心如刀割,声音哽了一下才继续说了下去:“我想,这件事我不能再当做不知道,坐以待毙了。”
魏衍依然一脸震惊。
他跌坐回身后的椅中,也不说话,目光一直看着许攸宁。许攸宁平静的跟他对视着。
好一会儿,魏衍才声音沙哑的开口问道:“你现在忽然将这件事告诉我,还跪着我,你是想要我做什么?”
虽然他心里已经想到许攸宁这是想要他做什么,但他还是要问一问。
“我想要岳父借我云南全境人马,助我起事。”
许攸宁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见魏衍沉吟不语,他又继续说了下去:“我说句岳父要见怪的话,这件事,其实您也已经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为了。因为您刚刚才说过,有一名大内侍卫在押送到侯府的途中逃跑了。想必他肯定会日夜兼程赶回京城,将云南这里的所有事悉数都告知阮鸿达知道。”
魏衍自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若许攸宁只是他云南境内的一名小县令便罢了,这件事他大可以当做不知,想必阮鸿达也不会怪罪到他头上。但是现在,许攸宁可是他的女婿......
自古帝王多疑心,更何况当年他的父亲就是因为替庆仁帝说了几句话才被阮鸿达一怒之下赶出京城,勒令魏家的子子孙孙往后都要在云南镇守不得回京的,甚至都不得踏出云南一步,心里只怕早就已经对他们魏家不满了。现在再加上许攸宁还是他的女婿,当时护在他身边的侍卫还是他遣过去保护许攸宁和叶蓁蓁他们的。
就算他事先确实不知道许攸宁是庆仁帝的儿子,但是阮鸿达是肯定不会相信的。
如许攸宁所说,这件事他确实已经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为了。
但是起事这样的事,那就是谋逆的大罪啊,让他死后如何面见他魏家的列祖列宗。
魏衍一双浓眉紧紧的皱着,咬着牙不发一语。
许攸宁也没有催促。
他知道魏衍原本在云南好好的待着,要是他是个安分的人,往后他魏家的后代也都好好的在云南带着,权势富贵不愁,怎么能仅凭自己的这几句话就说动他起事呢?
若事成便罢了,若事不成,不但是魏衍自己这辈子的安稳生活,就是魏朗,以及他后代子子孙孙的安稳生活都会没有了。
这件事确实要给魏衍时间好好考虑考虑。不过他也相信魏衍是个明白人,最后还是肯定会答应的。
因为魏衍跟他一样,早在认了叶蓁蓁这个女儿之后这件事他就没有半点退路了。
若不引颈待戮,就只能奋起反抗了。
魏朗却没有魏衍这样的沉稳,一听屋内好长时间都没半点声响,他再也忍不住,伸手推开门就走了进来。
一进来还对周魏衍说道:“爹,这件事你还要想?肯定是拿起兵器干他娘的啊。”
魏朗也是学过武艺的人,潜在门外的时候他也一直屏息静息的,而且这是在长兴侯府中,守备森严,压根就不会有外人能进来,所以两个人刚刚都没有留意到魏朗竟然一直躲在门外偷听。
现在看到他忽然推门进来,许攸宁还好,回头看了一眼之后面上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魏衍却是沉下脸来喝问魏朗:“你竟然躲在外面偷听我们说话?”
偷听这件事总归不是一件好事,魏朗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摸鼻子。
但随后他就想着,他这有什么好心虚的啊?得亏他刚刚在外面偷听到了这些事,要不然就他爹这个性子还不知道会不会同意这件事呢。
就说道:“爹,咱们都是一家人,休戚与共,而且我现在也大了,这样的大事我知道怎么了?多个人多条计谋嘛。”
说着,他走到许攸宁的身边就去拉他:“你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你放心,我爹肯定会答应这件事的。”
伸手就将许攸宁拉到一边站好。然后他看着魏衍就说道:“爹,我觉得妹夫刚刚说的对,这件事其实你压根就没有考虑的余地。他现在是你的女婿,我的妹夫,说白了咱们就是一根绳子上面拴着的蚂蚱,谁都跑不了,那个狗皇帝肯定以为我们是一伙的。而且,刚刚蓁儿那个伤心的样子你没看到啊?她背上被人砍了那么一刀,曹大夫都说了,要是当时那刀偏得一寸,蓁儿只怕就没有命在了。她腹中的孩子,你的大外孙子,我的大外甥子也没有了,你心里不难过啊?反了他皇帝老儿有什么不好?咱们要是不反他,他也迟早要遣人过来杀我们。你是要活,还是要死?”
魏衍哭笑不得。
他当然舍不得叶蓁蓁,知道自己的大外孙子没有了他当然也会难过,可是这样的大事哪里会有那么简单?古往今来有几个起事的人到最后成功的?方方面面的他都要考虑到,哪里能什么事都跟魏朗说的那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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