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哥!”遥遥的, 有一道少年兴奋的声音穿过人群,远远传了过来。
傅怀信下意识回头望去, 一眼便看到了虞宁侯的庶幺子傅怀勇。
由十六、七岁的虞宁侯府庶长子傅怀智领头, 虞宁侯的五个子女里,除了正妻覃氏所出的嫡子傅怀悌之外, 剩下的两子两女, 甚至包括已经出了阁、嫁到了荣国公府去的庶长女傅怀萱, 都与夫婿荣国公世孙楚生、及其胞妹清瑶县主一起过来了,浩浩荡荡的, 倒也是好大一群人。
“信哥!”傅怀勇高兴地跑过来,绕着傅怀信激动地叽叽喳喳道,“信哥!你总算是回来了!不,是我总算是遇着你了!前几天在城门口,我也见着你了, 可惜信哥你肯定没看见我, 信哥, 你当时好威风啊,信哥……”
“你是信哥哥的弟弟么?”裴慜儿好奇地低下头来,奇怪地看着傅怀勇问道,“我怎么从前都没怎么见过你呢?”
见侯府众人过来, 傅怀信便轻轻放了小公主下来, 客气地介绍道:“殿下, 这是侯爷的勇哥儿。”
裴慜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傅怀智领头, 傅家的一行人纷纷向允僖一行行礼问好, 裴慜儿特意多看了眼里面三个漂亮的小姐姐,清瑶县主害羞地避开了裴慜儿的视线,虞宁侯的庶次女筠姐儿却是大胆地迎了上去,还调皮地冲裴慜儿露齿一笑,逗得小公主也不由捧着脸笑了起来。
小公主与筠姐儿面对面笑了一会儿,便主动凑过去要拉了人家的手,想和她一起玩了。
傅怀智看到这一幕,却是脸色微妙地变了一下,多瞅了四皇子允僖一眼,然后匆忙开口,客客气气地领着弟弟妹妹告辞了。
允僖当然不会多说什么,出于礼仪挽留了两句,然后两拨人便分道扬镳了,除了只闷了一小小会儿,然后很快便被其他吸引了兴趣的小公主之外,剩下的人面上都显示出了异常的客气冷淡。
只是等到下午回了永寿宫,把裴慜儿和裴琚儿放回钟情身边,允僖领着傅怀信与郇瑾回了宁阁,便忍不住奇怪地问傅怀信道:“虞宁侯府出什么事儿了?他们家何至于避着我们跟避着个洪水猛兽一样了?”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傅怀信苦笑了一下,作为在场唯一一个被傅从楦亲口告知了所有来龙去脉的人,而今他想起这个,就实在是只剩下苦笑了。
“最早的时候,是婉贵妃那边,提出了想为大皇子纳侯爷的小女儿,也就是筠姐儿为侧妃,傅怀信想想也实在是糟心,只能从头一点点说起,“当时侯爷在北边,侯爷夫人说了筠姐儿的婚事不归她管,要侯爷亲自回来点头才行。”
“啧啧,”本来趴在桌上跟没骨头一般软在那里的郇瑾突然就来了劲,冷笑道,“那时候,不是你们家侯爷在西北,是殿下和太子都陷在西北吧!”
“大皇子和婉贵妃那边是觉得‘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满以为没了太子和殿下,大皇子就能当皇帝了么?这么急着要拉虞宁侯过来?”
“谢郎中亲自寄了信过去问侯爷的意思,侯爷当时便否了,”傅怀信捏了捏额角,无视了郇瑾的冷笑,继续语气平稳地复述了下去,“侯爷也在信里直说了,自己就是心疼女儿,不愿让她们做妾。”
当年覃氏与婉贵妃不合,闹得萱姐儿的名声尽毁,傅从楦都咬定了最基本的底线没有往后退,而今筠姐儿清清白白一个小姑娘,傅从楦疯了才把她送去给人做妾。
而且还是傅从楦本就从来不看好的大皇子允康。
——对于傅从楦这样的政坛常青树来说,就是当时太子和四皇子真的都被彻底留在西北了,改换旗帜,支持起没有任何外家助力的五皇子,都要比辅助大皇子、跟在谢家屁股后面捡漏的强。
“然后呢?”允僖拧眉追问道。
如果仅仅如此,事情早该在这里就结束了,哪里还至于蔓延到如今他们都从西北回来了,虞宁侯府的庶长子,见了允僖都还就跟见了鬼一样,急急慌慌地带着弟弟妹妹们避开了,好像还生怕被人给缠上一般?
“剩下的事情,却是与殿下们平安与大部队会合才开始的,”傅怀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厌恶道,“原本自侯爷寄了那封信回去,明确表示了自己拒绝的意思后,无论是谢家还是婉贵妃,都安定了下来,后来侯爷忙着带我们几个在西北平息局势、暂时主持大局,也就没多心管了,只吩咐人多盯着谢家那边了,谁成想,拦住了谢家和婉贵妃,最后却没能防得住大皇子殿下本人。”
“大皇子他在忠勇伯的寿宴上喝多了,亲自当众放出话去,说他倾慕筠姐儿风姿已久,可惜侯爷瞧不上他,求婚也被拒云云”傅怀信脸色难看极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简单重复了一遍大皇子允康当时说的那些混帐话,然后无奈地下了结论,“就此一役,侯爷千防万防,筠姐儿还是走了萱姐儿的老路,大皇子那一番话放出去,洛阳城里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家,都万不敢开口‘夺上位者所好’了。”
“好恶心啊,”郇瑾撑着额头,凉凉道,“不过虽然恶心,但却也十分好用,这么一来,虞宁侯除非把女儿低嫁、远嫁,也就只有把女儿送到宫里的选择了。”
“陛下是必然不行的,陛下现在一心一意守着永寿宫,连选秀都不让选了,”郇瑾冷笑道,“更何况这皇后姑姑妃子侄女的,也未免太伤人伦,怕是以傅家的门楣,傅从楦也做不出来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了,而除了陛下,宫里也就只有四位勉强算是适龄适婚的皇子了。”
“大皇子恶心到了虞宁侯,以傅从楦的脾性,定然不愿去吃那回头草,太子殿下却是身份不同,虞宁侯府一个庶女,送过去也是做妾的份。”
“傅从楦刚刚在西北立功,一个太子良媛,陛下和太子殿下也不是不能给傅家,但再多的,怕是想也别想了,且我看陛下那意思,傅家俨然已经封无可封,别说是庶女了,就是嫡女送过来,陛下也怕是不太想再出个姓傅的皇后了……可这么一来,要是傅从楦真把女儿送进东宫做妾了,那之前那封信,可不是他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所以,也就只剩下两个小可怜冤大头可以来顶锅了,”郇瑾撑着下巴,冷笑地挑明道,“傅大头,之前你那好侯爷找你回去说什么了?想让我们殿下娶他家的女儿么?”
“郇瑾,你也别对侯爷意见太深了,”傅怀信皱了皱眉,有些不满郇瑾说话的语气,但也没否认郇瑾的说辞,只简单补充道,“侯爷也实在是没办法了,三皇子那边,侯爷他亲自去探过口风,被三皇子委婉拒绝了,不仅如此,三皇子还告诉侯爷,他也是读着‘长幼有序,兄友弟恭’长大的,言下之意,他是绝不会与大皇子主动抢女人的。”
“侯爷也是一时情急,这才找我探了探殿下的意思,且他当时,也没直说非要筠姐儿做正室,只表示大皇子如此人品,若是筠姐儿真跟了他,虞宁侯府还在时尚可,若是有朝一日,他有个万一,侯府有个万一了,筠姐儿绝对只剩下被逼死的一条路了……他也实在是放心不下了,这才想问问殿下,若做侧妃,倒也是无不可。”
“当然,我当时便直接拒绝了,只道殿下的婚事,有陛下做主,有皇贵妃娘娘做主,有殿下他自己的考量,但这里面,却绝对是不包括我的意见的。侯爷也表示理解,我们两个都没说两句,殿下来寻,我们就一起去找你了的。”
“呵,他如今倒是知道着急不放心了,”郇瑾讥讽道,“他是不是忘了,这种恶心事,还是他们傅家人开的好头呢?”
“我姐的婚事现在都被悬在那里不上不下的,要不是有这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那里,不然你以为谁给大皇子提供的主意、想法?他们傅家人如今怎么倒霉,在我这里,也就只有两个字,活该!”
允僖撑着下巴一直没说话,只到最后,才盖棺定论地简单说了一句:“大头你下回可以更直接点的,直接说我的婚事早定了人了,也无心纳妾,侯爷不必再往我这里使劲儿了。”
傅怀信听得苦笑连连,就知道这事儿说了他也只有两边落埋怨的下场,是而一开始,若不是允僖主动问了,他是压根连提都不想在允僖面前提一下的。
“看你也不容易,我就好心给你支个招吧,”郇瑾难得和允僖统一战线怼了傅怀信,一时心情大好,豪气万丈地拍了拍傅怀信的肩膀,“其实这事儿,解决起来说麻烦也麻烦,但说简单也简单的很啊!”
“让皇太子娶你那好侯爷的女儿啊!这表哥表妹的,亲上加亲,不好么?都能拿来给殿下做妾了,给太子做妾也没什么吧?而且,最重要的是,”郇瑾真心实意地请求道,“让太子赶紧娶妻吧!他一日不娶,下面的人提都不敢提我姐的!我姐才是真的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就参加一个选妃宴,就这么被他们傅家人绑在一起了好不好!”
“你给意见就给意见,别带我二哥好不好?”允僖不悦道,“二哥他现在的身体不太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时半会儿的,他本也不必赶紧去娶了,你又何必去逼他呢?”
“他不急我急啊,”郇瑾气愤道,“太子殿下他随便拖啊,他可以拖到二十加冠都不娶都没事,但我姐呢?我姐跟着他被拖到二十岁成老姑娘么?殿下,那也是你表姐,我姐她又做错了什么,您就一点都不心疼她的么?”
“再说了,我也就是私下里催促两句也成过错了?我在家天天烧香求佛求着他赶紧娶妻也有错了?我求着他赶紧娶妻,我可没让他立马圆房啊!”
“好了,归根结底,这事儿我们谁说了都不算,还是要看侯爷和太子殿下自己的意思,”傅怀信一看两个人黑着脸差点就又要吵起来了,赶紧开口劝和道,“我的错我的错,我就不该在今天的日子里提这么扫兴的事情,郇瑾,随州那个陈什么,你去查了么?要不要我和殿下一起帮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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