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嘉皇威十足,作为一个有野心的想要谋朝的荣国公自然也不会在自家两败家子还没成为俊杰前,自断生路,含笑吩咐备膳。
咱边吃边聊,大老粗没食不言寝不语这破规矩!
司徒嘉面色不改入乡随俗,端起酒杯,小缀一口,云淡风轻着:“贾将军,虽娘舅亲,但朕毕竟不是人亲爹,就像赦儿他大伯,虽然罩着他混京城,可也耐不住人亲爹要动手收拾他,对吧?”
你儿子更熊!
赦儿他亲爹含笑:“没错!所以一切拦着我收拾人的,都是敌军!”
“很好,就是要有这决心!”司徒嘉毫不犹豫道:“别辜负了朕因此同意建营,还私库支出的厚望啊!”
贾代善:“今日才知为何王顾左右而言他。”老子跟你说的是扯后腿啊:暗卫,金牌,靠山!
司徒嘉:“在其位谋其政。”我就是孩子他舅,不是亲爹,教育的事别找我。
“…………来人,给我换双筷子!”
“再给你们将军添个铁碗。要不,也给你个金碗筷……金牌?”
“…………”
跟着而来的观光团们默默垂头吃饭,默默手揉肚子,克制着捧腹大笑的欲、望。贾代化更是摆出了跟军中大木桶饭相见恨饿的凶残模样。谁敢打扰他吃饭!死!
司徒玺压根心思没在饭上,更是懒得看主桌两人交流孩子教育,幽幽的看着孤鹰岭所在的方向长吁短叹。他自打听到“扒皮全果”后就整个人都不好了。赦儿安儿还是个孩子啊!
王、春、宫!孤记住你了!
田昊亦不在心思不在,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贾代善,眼皮蓦地一跳,心中慌乱无比--他还从未见过师父如此轻松自在的模样。
先前,师父回京述职,他跟随过师父面圣,乃至私下两人聚会。因此贾赦向来嫉妒他,唤他日天,质问是不是私生子,风头盖过他这个嫡亲的宝贝儿,便是向来端方守礼的贾政,也对他不喜。
可见过师父待人接物无数真实面庞的他,从来没有见人像今日这般随意,甚至还当着众文武百官的面,似真正打破了君臣身份的疏离。
月前的来信,白字黑字,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哎,这皇帝钻牛角尖起来比老大还欠抽。我接任羽林军任京城节度使,算是全了君臣之情。可是,小田,你要清楚,饶是帝王挚友,可也要牢记自己的身份。我能跟人论国事家事,他也听信我一分,除却小时情谊外,更多的是我贾家知进退,记住,学成文武艺,或与帝王家。
为师这两败家崽子,老大不提也罢,至少能成侯了。老二……为师得给他也挣点家业。家里有改换门楣之心,但文官忒损,什么南北派,这个党那个派的,比军里还绕。我先留个情分在,等人中了童生,当然,能年少中举就更好了,我好让人尚个主,也可富贾三代。不会让这两兄弟生分了。
若因为师此举,让你在镇南军中受流言蜚语,莫要暗藏心中,说出来,为师会周旋一二。毕竟,我也就你一个弟子,总比想着一碗水端平,忧老大虑老二来得简单多了,所以千万千万莫顾忌。也真莫要听信他人,你只是我的弟子,不是荣国公贾代善的钦定的继承人,用不着如此豁出命争军功,贾家军中资源人脉已够,且又武转文中。当然你若享受武学享受调兵遣将的乐趣,那么也不用顾忌贾家一派,自由发挥所长便可。
切记切记,不管如何,小田,为师视你如子,亦会给你撑起一片天让你自由随心。当然别跟老大这般吊儿郎当的。其他一切好说,真的,莫要心有顾忌。”
这份家书,他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以致于回想师父对帝王态度的时候能自然而然的想起师父的宠溺。
可他又无比怨恨这份宠溺,因为师父把他当儿子般操碎了心,而他却心思龌蹉。
就像如今,师父态度中稍稍一变,让他旋即对向来除师父外待他信任有加屡屡提拔的帝王心生不满,甚至还有可笑的提防,总觉得帝王这般平和甚至还无帝王威严,与他心思一般无二-爱贾代善。
司徒嘉莫名的感觉身上一寒,斜看眼定定盯着贾代善,跟小狼狗一般目光绿油油凝望盘中餐的田昊,不由暗笑一声,觉得自己辜负大儒们的教导,如此形容小将,但又觉得这眼神亮的可怕,让他不知为何心生不喜。
于是司徒嘉眉头一挑,不急不缓的继续抬杠道:“贾代善咱不说其他君臣啊朋友的,都是当家长的,掏心掏肺一句话!你有个别人家孩子的徒弟得了,全部成材,小心分家不均。”
“真的,心里话,分家不均。”司徒嘉感受到因他一句话霎时帐内僵滞的连空气都停止流通,所有人神色紧张的看向他,尤其是田昊视线终于没停留在贾代善神上,顿时满意了。
眼角余光转到难得回过一丝神志的司徒玺身上,司徒嘉恨铁不成钢:“个个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自诩为孩子未来够费尽心思了,一开始就定了名分,也没跟传说中为皇继承人培养规则一般养个孩子当磨刀石的,除了太子,其他六个都是让其自由发展,不要危害江山社稷,琴棋书画诗酒茶,三百六十五行,随便折腾去。
可他妈的,结果个个盯着他的龙椅,上串下跳。
早已钦定的继承人,当朝太子却又爱龙阳,为了避免成亲,还敢利用提前发现地动,往自己身上泼污水。
喜欢的还姓贾,让他杀人都不好杀。
还人当爹的有军功,让他嫉妒恨,让他不敢自毁长城;
这人当爹的还是他朋友,情如兄弟的朋友,让他难以下手;
这人当爹的还倔脾气暴发了,重回幼年,跟个暴走的小狮子似的,逮谁咬谁,没丝沉稳。
所幸,脾气还没坏差到最后要弹琴一首来抒情,只碎碎家具松松土砸砸碗,了不起捏块金牌,还有救。
朝臣们幽幽一颤,不约而同的站直了身子,想要道一句息怒,然则还没等他们开口,边听贾代善毫无负担,理所当然的附和一句:“没错!个个身在福中不知福!闲得找抽!”尤其是你!
最后一句,贾代善忍着没咆哮出来。他为了让某人安心,无视自家家族规划,甚至上忽大哥下瞒徒弟,给两败家子扑污水,就差自欺欺人了,结果得到了什么?
忠武是武将所求,却不是他这个朋友所愿的。
贾赦不成器,贾家烂成一锅,那从恩侯一级级削爵,他也无话可说。可司徒嘉连恩侯都不愿,那字如其爵的圣旨形同虚设,连父亲临终的遗愿都不舍得满足。
父亲何曾负过司徒嘉,司徒皇家,大晋江山一分?
他不挟功自傲,他反过来让人尝尝这滋味。
迎着贾代善的怒火,司徒嘉早已习惯,打心底以为还在因他抬举胡家一事,故而颇为无奈的叹口气,瞪眼面色讪讪的自家儿子,冷笑拍餐桌:“抽一顿能好,尽管抽!”
“…………”
顺着司徒嘉的视线,贾代善看眼司徒玺,顿时浑身火气又盛了一分,起身,恨不得撩袖子:“谁叫人靠山忒多!不抽,我直接跳过儿子培养孙子!”
“哼!你还能架着人不成?”司徒嘉磨牙。他之前只是狐疑,太子非但不婚,连宫女都不屑一顾,后来被某个信誓旦旦抓住太子小辫子的儿子告状人跟贾敬有、染,他才怒极攻心。可万万没想到,没想到这儿子眼不瞎,心瞎,还挑个比贾敬还硬的骨头啃。就贾赦这除了脸,没啥特长的,他都不说为臣了,就按着娶妻标准,人既不会温柔小意,也不是才貌双全的,甚至连字都没认全,除了个出身,干啥用?
这太子要是按着契兄弟念头,私下能把他人搞、上床,他当爹的佩服他。
可偏偏一心一意一双人。
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贾代善冷笑连连。
司徒嘉更是冷笑不止。
众大臣:“……………………”我们还是继续做下吃饭!
司徒玺垂眸不语。他除正统皇室继承人应具备的才能外,还外带创武器,革律法,甚至都想着造桥修路之法,可都不如子嗣传承……
他现年二十,刚弱冠,无子未婚。与世俗约定俗成的成亲年龄,晚了三年而已。
不少大臣们便因皇长孙的出生而心中躁、动了。
种种人心思量他都清楚,所以他才更爱贾赦一分,好看养眼,单纯养心。
不过今日赦儿的表现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惊喜不已。
司徒玺正思量着,便听帅帐帘幕一掀,斥候火急火燎而来,险些因急止步伐跌跌到在地,面色刷白一片:“皇……皇上,不好了,安乐侯跳水了。山涧水急,未……未寻到人。”
“什么?”贾代善心中一震,眼角扫过司徒嘉,见人身形一晃,忙不迭伸手扶了一把。
“小安要是出了什么事,朕诛……”司徒嘉深呼吸一口气,直接挥拳打向贾代善:“夷了孤鹰岭。”
“备马,上山。”贾代善面色一青,直接扣着司徒嘉的手往外走,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斥候嘴唇打颤:“纨绔们按着计划上山到忠义堂后,命二队生火做饭,二队想……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又碰到俊才队下山,纨绔们腹背受敌,安乐侯就……就以自身威胁众人,跳入山涧中。”
“那你们就立即去救啊!”司徒嘉怒。
“回皇上的话,全……全部下去救了,赦公子他们下水前还命暗卫出来,结果山上并无暗卫。”
司徒嘉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间陡然听见耳边一声咆哮:“老大那傻逼不会水啊!”而后便是感觉自己身子不受控制,被人狠狠一拉。
紧接着便是飞腾在半空中。
耳畔那焦躁急促的气息,让他心中一松的同时忍不住酸涩:“是安儿,你就备马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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