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飞来横祸下

    贾代善和司徒嘉面对此飞来横祸, 一致青了脸,目光齐齐看向案件的主审。

    文科战战兢兢, 冒着豆大的汗珠,结结巴巴说原委:“这件事说来话长……”

    所有人,包括被祸从天降的两人都一致点头。司徒嘉还颇为贴心:“戴权,给文爱卿搬个凳子,让人坐下喘口气慢慢说。你们这帮小兔崽子闭嘴, 朕不想听几百只鸭子叽叽喳喳叫。”

    鸭子们愤愤不平的捂嘴。要知道能破案最大功臣可是他们呢!不过他们心宽体胖, 海纳百川,一点都不计较。

    瞧着个个能嘴撅得挂拖油瓶的纨绔子弟, 贾代善和司徒嘉对视一眼, 解释无奈。这帮小子什么时候心眼能多一些?

    这边文科倒是弯腰谢过帝王好意,捧着茶杯,幽幽的看着那丝丝热气,语调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从最初那王老根失踪的女儿丫头说起。那丫头也的确是个傻孩纸, 见到同村姐妹富贵,便觉自己也能因此补贴家用,闹着自卖,第一次被王春……咳咳……”

    文科舌尖忙不迭打转,他这些日子没少跟这帮纨绔少年打交道, 叫着叫着也跟着叫起了诨名王春宫。

    幸亏眼角扫到了明黄,回过了神,才没御前失仪。

    王·春、宫·文科一脸骄傲。我的画的春、宫、图可是本案的破案关键之一。

    司徒嘉捂额。他发现自己坐得高看得远, 压根没什么好处。王文科这幅模样,回去得让太傅活活抽死。

    扭了扭头,司徒嘉当做自己没看见,挥挥手示意文科继续往下说。

    文科瞧眼王文科,也暗中唏嘘了一番。科有判定刑罚之意。他文家乃律法传家,据闻祖上还是法家拥趸。故而他单名为科。而这王文科,名文科,蕴含其祖父望其允文中举登科,结果却是个浪荡子弟。

    不过这次倒是的确多亏了王春宫。

    文科边想边继续道:“第一次被王文科赠送了银两,第二次因自家老娘病情,倒是随那同村小翠入了如意苑为奴。这件事原本派人一查便能调查清楚,可那老汉拿手绢时神态举止引起了我的几分怀疑。倒是因此又误打误撞发现了怪、癖、虐、待。”

    说道这,文科视线看眼贾代善。贾代善的前三舅子史展便是有恋、童癖,而且还有些虐、待之举。那些未成年的丫头被玩死好几个。可惜那些女子也是身份低微之辈,被史家寻到了律法漏端,拿钱消灾。

    贾代善不耐挥挥手:“史家早就跟我没关系了。快点说,前天你们不是还说没头绪吗?怎么今日就调查清楚了?而且怎么我们就成祸害了?嫖、都没、嫖、好吗?”

    “就是,就是听个曲,赌了一下大小而已。”司徒嘉也面色不忿。他当年好奇跟随贾代善上青楼,那李德全安排了干净的雏。可饶是再干净,他们两个都是眼高于顶的,只是一时血(熊)性上来,总觉得不到青楼不算男人。

    他就觉得那虫娘名字还真取得好,敢以诗词中的舞女代指来为名,也是够有嘘头的,因而就留她下来。留下来喝喝酒,听听曲,真到了最后一步却是他跟贾熊拉第三人问谁大谁小。

    他拿银票堵住了虫娘的嘴,当然那时候的确他大点。

    贾代善气性也特大。

    他们两比着比着荣国公就杀进来了。

    一听到大小两字,贾代善面色黑了黑,但他早已跟司徒嘉理论过,扳回了脸面,故而继续催促文科莫要吞吞吐吐,继续说。他都快忍不住唤暗卫来讲述了。说件事个这么磨磨蹭蹭。

    “正要到关键处。”文科急得喝口茶,继续:“那王老根知晓自己女儿是被虐、待死的,故而那天听闻碎尸案中,又见到了王文科,故而豁出去性命前来告状。他女儿的案情我们查清了,史家等钻了空子的那几个恶少,都……”

    “舅舅,我们都套麻袋揍拉。”穆安憋不住了,忍不住道:“他们简直是败类,太坏了。”

    听到这话,改造营众人缩了缩脑袋。他们揍的这些人,其中有一个还是颇为得宠的甄贵妃侄子。

    “揍得好。”司徒嘉说完,却是难得板着脸:“下不为例。律法制裁不了的,你可以来找舅舅。朕开口便是法!”

    “好。”穆安重重点点头,然后得意的对同窗挑眉:“我就说舅舅是最好的啦,他怎么可能会被吹枕头风啊!据说都好久没进后……呜呜……”

    贾赦眼疾手快捂住穆安这大嘴巴。皇帝没进后宫一定不关他爹的事情!

    不过眼睛扫到自家爹,贾赦却是颇为心虚的躲了躲。

    眼瞅又闹开的一帮人,贾代善按住额头的青筋,拍案:“你们再不乖乖听话,行同此桌。”

    所有人默默的看着那桌案一点点的化为粉末,粉上散落着一堆的奏折,改造营众人跟小鸡仔一般老老实实蹲文科身后,正襟危坐,就差让戴权拿个浆糊把嘴巴封起来。

    万万没想到有一日亲眼见证拆家霸哥的拿手绝技。文科后怕的猛灌了几口茶,才摸着砰砰直跳的心脏,继续往下说,语速也不由自主快了几分:“调查陷入僵局之中。老夫正巧听说起他们出资筹办青楼一事,唏嘘感叹自己投胎投得好。”

    司徒嘉歪头瞥贾代善,恼怒:你侄子怎么教人的?这种情况正常人不是该怜惜苦命的女孩儿吗?

    贾代善回瞪一眼。这些孩子懂得感恩便够了。他们现在也竭尽所能去帮助自己能帮助到的弱小群体。

    文科无视这两眼神交流够默契的人,抽丝剥茧,诉说着那令人惊愕的内、幕:“说来也是因此。我们又想到本案大多女孩儿来自青楼,故而我们将所有青楼的老鸨,甚至背后的拥有人都查探了一番,尤其是揽芳阁,众人都比较好奇一个弱女子能开个清倌。虽然有传闻,但是贾赦却也明确表示不可能是贾家,一时间我们倒是查错了方向。把虫娘唤来传讯的过程,也派了兵围堵了揽芳阁。”

    “为什么?”司徒嘉倒是有些好奇。今日才知他的臣子破案居然还如此随性?

    文科面色有些踌躇,听着贾代善冷冷一声:“贾赦派人堵的?”才讪讪解释道:“多亏了赦公子这妙计,倒是让那恶人露出了一丝的马脚。”

    贾赦捂着耳朵,重重点点头。他逆推学得不错的,逼幕、后所有人现身,可惜大水冲了龙王庙,除了荣国府姓贾还有宁国府也姓贾。揽芳阁居然是他那天下无双霸道夫子敬哥支持虫娘开起来的。

    夭寿了,数数手指头,他敬哥八岁就深谋远虑。而他九岁都还在玩泥巴呢!

    “幕后是谁?”司徒嘉瞥眼贾赦那可怜兮兮的蠢模样,倒是有分想笑,一脸不虞的开口问道。

    “是……是宁公之子贾敬。”文科想起虫娘自诉生平,说道遇到个小公子从而下定帮助同样苦难女孩之心时,他们满堂官僚和改造营众人都惊呆后鸡飞狗跳的一幕。那些王孙子弟追着贾赦打,而后便是星星眼的崇拜贾敬,一口一个敬夫子好厉害哦。

    不过帝王心思……文科大着胆子扫眼贾代善。反正他们这些朝臣都琢磨出规律来了。摄政王不开心的事情皇帝也一定火冒三丈。

    但现在贾代善面色沉沉,可皇帝意外的却心情不错,倒是奇怪。

    司徒嘉弯着嘴角:“贾敬,倒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怜香惜玉。文科,继续。别说这些旁枝细节了,说主干!”

    “是,微臣遵命。”文科起身领旨后,又坐回,环视眼背后排排坐的改造营众人,冷不防居然有种“讲故事”的温馨感。

    可惜现实却是残忍无比。

    “我们包围了揽芳阁,因未对阁内众人交代缘由,倒是让不少人惊慌失措。”文科正色道:“虽然揽芳阁女子比其他秦楼楚馆倒是轻松一分。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更何况还是一窝女子。安乐侯派了暗、卫潜伏,所以我们倒是得知阁内的种种。他们斗嘴斗着斗着倒是抖出不少龌蹉事来,什么收贿赂拉,替相好的打探幕、后黑手;卡入阁的要求;天字号厢房的禁地之谜……”

    “不管是当堂各位姑娘拌嘴还是私下相争,总而言之,我们从中发掘出一个端倪:王文科两年前受邀替当时名传一时的温娘画图。因……咳咳……”

    估摸着帝王的怒气值,文科擦擦不知不觉滚落的汗珠,道:“王文科的小三元才气以及书画一绝的名号,他难得替人画画。这温娘因是犯官后裔,与其幼年有所交情才得此画,据闻珍惜非常。可半年前,这画却被温娘新来的丫鬟给毁了。温娘挺伤心,王文科知晓此事后又重新给她画了一幅。原来这幅画被拿小丫鬟应那去烧了,可那小丫鬟识货,非但留着,到今日还成了凶手的破绽。”

    “凶手因嫉妒把这画收起来了?”司徒嘉听到此,只觉好笑:“莫不是也胡乱攀扯那虫娘,说是因为嫉妒她才导致今日种种?”

    听到这话,所有人齐齐点头。

    贾代善面色一冷:“一个女子连续作案十几年,杀人无数,动机便是此?”

    “还望摄政王稍安勿躁,光光嫉妒不够。”文科面色骤然冷了一番,道:“那凶手名为李笑笑,原本与虫娘是好友。二十几年前一同被安排伺候两位,虽然那时不知您二位身份。可两位通身气派对于一个窑姐儿来说确是极爱的。”

    一听这话,司徒嘉一本正经指责道:“贾代善说得就是你,招蜂引蝶!”

    “是,我的错。”贾代善刚回一句,眼角余光撞见一脸漆黑的文科,默默闭嘴。大雄宝塔失火的锅他背,可这回因果关系怎么论证也不可能到他身上啊?

    见两人终于不再打情骂俏,文科冷声道:“虫娘得机遇,那李笑笑原本也替其开心。可是明明原本两个相同境遇的女子,一个却因一次恩客出手大方,非但替自己赎回了身,还有余力替好友赎身,甚至还有钱做买卖。另外一个便成附庸,开始处处低人一等。这落差渐渐扩大,李笑笑一方面需要仰仗虫娘,另一方面却是嫉妒。尤其是知晓其要放弃荣华富贵的生活,要开青楼之时,便彻底打开了嫉妒之门。”

    “虫娘开设揽芳阁的愿望是尽一份心意帮助同样遭遇的苦命人,但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既然如此,生意便有赔有赚。李笑笑便是利用此机会,从一个不起眼的丫鬟开始享受虐杀报复的乐趣。”

    “神经病。”贾代善有些不虞:“既然找到了真凶,结案了。本王没空听神经病的心理路程。”

    “还没啊!”穆安迫不及待,焦急万分:“贾叔,那李笑笑抓了虫娘,还有满阁楼的姑娘为人质,要……要您明日晌午去揽芳阁。”

    “安儿,你在说什么?”司徒嘉面色淡淡,可浑身上下的杀气却是显而易见,对着文科:“你们多少部门联合破案,到最后让一个小小女子把揽芳阁包围了,还用此来威胁贾代善?”

    文科匍匐跪地,连声请罪。

    穆安耷拉着脑袋,小声:“舅舅您别生气,这不管文大人他们的事情,阁楼里还有好多无辜的性命。”

    “贾敬的老巢他难道没解决之道?”司徒嘉话语锐气了一分。

    “还望皇上息怒。臣等无能。”文科连连磕头:“可明日还真恳求摄政王去一趟。那李笑笑……那李笑笑入魔了啊!手段真有几分邪祟。近日她诡计暴露便是在此。她不知从哪看了残页,练成了邪药,她道若是摄政王愿往,明日倒是可自残。因她自己也活不过几日了,可若将军明日不去,这药随风而散,不知危害多少无辜百姓。”

    “爹,我……我也不愿您涉险啊,可是……可是……您身上有蛊虫,百毒不侵,我……”贾赦两眼通红,先前被劝说压住惶恐又一股脑儿冒了出来:“我……我……”

    改造营众人全部跪地,认错 :“贾叔,都是我们设计好逼赦哥和安哥他们的,先吓唬你们,然后跟你们分析心路变化……”

    看着呜呜呜哭成一团的众人,贾代善扫眼面色颓败的文科,冷声:“我有说不去吗?”

    “贾代善!”司徒嘉拍案而起!

    “你们全部先给我出去!”贾代善看着气得浑身发颤的皇帝,征神。挥手示意全部人暂且离开。

    戴权等立马赶着改造营众人离开。

    殿内又只剩下两人。

    贾代善见怒气冲冲的司徒嘉,一时间还颇为理解不了,道:“赦儿安儿他们都知道该如何取舍,你怎么倒是一时固执起来了?”他倒是不怪那帮兔崽子们,甚至还想乐。这帮人得废多少心思才绞尽脑汁想出这个主意来。

    “贾代善,你倒是无私啊!算朕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司徒嘉气得胸膛一起一伏,面色漆黑无比:“最好就死在那女人手里好了。也算解了朕心头大患!”

    贾代善面上倒是毫无表情波动,但内心却是波涛涌动,以他的目力,就算隔着长长的殿宇,也能见到丹陛上帝王细微的神色变化,更别提他们如今一个丹陛之上,一个就在丹陛之下。

    这中间高度不到三尺,算上了龙椅,可对他来说也差不多是近在咫尺。他能细细的看出那人唇畔瞬间没了血色,微微颤抖。

    不知为何看着贾代善挺不是滋味。

    早已走惯了的丹陛此时此刻拾级而上却似刀山火海般,贾代善总觉得自己今日走得外的艰难,便连自己的双腿也跟灌了铅拓一般,不亚于泰山压顶。

    可不管如何,贾代善如今脑海就剩唯一一个念头,上去逗逗皇帝,让他开心,让那人气呼呼的,唇畔开口便是:“乱臣贼子!”

    司徒嘉却是浑身冷冽,带着杀气:“贾代善,你再敢以下犯上,朕立即诛你九族!”区区一个杀人如麻丧尽天良的妓、女却敢堂而皇之的当着他的面威胁贾代善。

    还有这个贾代善……他怎么会拿这种人为对手,为宝?

    “司徒嘉啊……”看着浑身都气抖了的皇帝,贾代善飞快上前,行动快得连自己都想不到。待意识回笼,他发现自己已经半揽着皇帝,而且还一回生两回熟的又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

    贾代善垂眸看看怀里的司徒嘉。

    司徒嘉见状都气炸了。

    “乖,等我回来告诉你为什么要篡位好不好?”贾代善脑海瞬间浮现种种,各种劝慰理由翻腾着,待脱口而出后,忍不住自己垂眸笑了笑,拍拍司徒嘉的后背,自言自语着:“到底我们是一起长大,总拿你没办法。”

    看着那眸子满满都是自己的身影,笑得还如此灿烂,那语调也有分异样的温柔,司徒嘉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贾代善的面庞,诧异:“你是真的,不是老……不是有人假扮的?”

    贾代善随人伸手捏来捏去。在他们还未有自我意思的时候,在他们还在襁褓中,早就熟悉了对方的气味。

    “这件事不管如何,那凶手那无辜的性命来威胁,我能救定然不会置之不理。”贾代善郑重无比,“放心,不管如何,我都会回来。这才是我的战场。”

    司徒嘉讪讪收回了手,嘴角冷笑不断:“古往今来有我们这样的君臣?”

    “没有那就创出来。”贾代善看眼怀里的司徒嘉,语调正直无比。

    司徒嘉定定的看着贾代善许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许久,贾代善才听得怀里皇帝闷闷的声音:“贾代善,朕信你。”

    “只有朕能杀你这个乱臣贼子。”

    “滚吧!”

    听到这话,贾代善嘴角不自禁含笑笑,拍着司徒嘉的肩膀,低声回应:“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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