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秋时节,空气里能闻得到淡淡的桂花香。
又到了三年一次的秋闱。
这三个月来丰州的学子从各地赶了过来,让本就繁荣昌盛的江城更热闹几分。
阿晚家的布庄也跟着受益几分。
“爹娘,我回来了。”阿晚挑开帘子,笑着开口说道。
陆母和陆父正一脸慈爱的看着已经熟睡的胖娃娃,见阿晚回来,也都只抬了抬头,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哦,回来了。厨房里给你留了饭,若是饿了,就去吃点。”
阿晚倒也不介意陆父和陆母的态度,自从有了外孙陆昌,陆父和陆母所有的心思便都被这个孩子吸引,放到阿晚身上的注意力便小了许多。
而陆母也如阿晚所想的一样,对她成为布庄娘子的事情,也不再反对。
陆父已经是五十上的人,因而在发现女儿有经商的天分后,便一心一意培养女儿成为布庄的继承人。陆母本就对阿晚出去抛头露面做布庄娘子不满,知道这事,更是强烈反对,陆母的性子决定了她不会和你大吵大闹,甚至她的话都不多。
只是每次见了你,不是红着眼眶就是抹泪,嘴里也念叨着她如何命苦。
这让阿晚就有些无奈。她本就不擅长和陆母这类性格的人打交道,若是个陌生人,日后躲着就是,偏生她是陆晚的生母,是阿晚的人物对象者之一只能小心的哄着。
为此,阿晚便把从养生堂领养个孩子的事情提上日程。却没想到一贯都开明的陆父,在这个问题上,竟然半点不肯让步,坚决不同意。
他坚定的认为,将来继承他家业的一定要是流有他血脉的外孙,而不是外头抱来的孩子。
没办法,阿晚在和小黑商量后。
很快也有了解决的办法。
于是乎,福双巷里最有名的媒婆便上门提亲,对象也是刚搬来福双巷不久的一个独身男子,人品相貌都不差,唯一的缺点就是身子看上去弱一些,陆父和陆母本来是反对的。
他们可不想女儿和离又守寡。
但陆父和陆母最终还是同意,因为男子说他已无父母更无亲人在,愿意入赘,将来生了孩子可以跟姓陆,这一下就打动了陆父和陆母的心。
没多久在阿晚主动的劝说下,他们很快便成亲,男子也搬来陆家和阿晚同住。婚后不过一个月,阿晚的肚子便传来了好消息,这让一直担忧姑爷身体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的陆父陆母一下就放了心。
阿晚怀孕的第二个月,男子便一病不起,不过两日便撒手人寰。陆父陆母虽伤心,但更担心怀孕的女儿。
当然,阿晚是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因为该男子并非是人,而是小黑提供的傀儡人。自然阿晚怀孕的事情也是假的,不过是做给陆父陆母看。
没办法,谁让一向都开明的陆父都死心眼的认为不是自己的血脉靠不住。
而她又不是真的陆晚,总不能真嫁人吧。便也只能另辟蹊径了。
现如今不是很好吗?
虽她守了寡,但却可以开始名正言顺的接掌布庄的所有生意,就是陆母也不再反对。陆父也有了和他血脉相连,和他姓的孙子,陆母也不再一见她就叹息,更不再提起她再嫁的事情。
相继解决了她,陆父,陆母三个人的问题。
一石三鸟,多好!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等陆父陆母安享晚年,相继去世后,她也就可以回去交差了。至于陆晚名义上的便宜儿子陆昌,单看陆父陆母能活多长时间吧。
再这期间,她也会履行身为‘母亲’的责任,在有生之年好生的教导他。
吃了晚饭,阿晚来到陆母的屋子里,开口说:“娘,把昌儿给我吧。我抱他回房睡,你和爹也累了一天,也早点休息。”说着便从陆母的怀中把才一个月陆昌接过来。
陆母是有几分不舍,但外头的天色确实已经黑透,孙子也已经睡下。只能作罢。但看着阿晚抱孩子的动作,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动作轻点,昌儿觉轻,小心吵醒他。”
“我知道。”阿晚开口说道。
陆母看着女儿素净的身影,还是忍不住叹息:“我们晚晚是个好孩子,人品才貌都有,就是运气差些。”
陆父倒是比陆母更看得开,开口说道:“这都是注定好的,又有什么法子。幸好我们晚晚已经有了昌儿,她未来也有了依靠,不用担心!”话虽这么说,不过心底到底有两分叹息。
他怎么知道这第二个女婿的身体居然会这么差,还以为只是身子弱一点,却没想到才成亲不过两个月,就一病死了。幸好女儿那时已经有了身子,不然日后更难了。
“这倒是。”陆母本来还有几分伤感,不过听陆父提起外孙,心底的那点伤感立刻不见,眉眼间都漾起两分笑意。
陆父笑道:“好了。我们也早点休息吧。”
“好。”
转眼间,九天的乡试很快就过去。
城里紧张肃穆的气氛一下子就散开,变得轻松起来。各个学子从考场出来,都是狠狠睡上一觉,有身子差点的,都已经病下,一时间大夫又成了香饽饽,一时短缺。
倒是有了别样的热闹。
但这些和阿晚都没什么关系,她现在的日常就是铺子和家里,两点一线,然后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回到家里,看着钱匣子里的钱一点点的增多。
真是让人幸福的都眯起眼睛。
若非昌儿实在年幼,陆父和陆母暂时不许她外出的话,她还想要到江南那边走走,说不定还可以发展一下副业。
不过她也理解,她到底年纪轻,又才生下孩子没多久,事实上她现在能到铺子里,也是磨了陆父陆母好几日的时间,才让陆父点头同意。
凡事不可着急,还是要一点点来。
八月底,秋闱放榜了。
自是个人欢喜个人愁,榜上有名的,自然是欢喜非常,要知道中举后,才意味着他们一脚正式踏入官场里。
日后即便再无进寸,也可以做官,小富无忧一辈子。
阿晚对秋闱的兴趣虽然不大,但没办法,这段时间到处都是在讨论秋闱的事情,还有各家新晋的举人老爷。这次秋闱比起上一届要严苛不少,只录取一百人零六,比上次足足少了二十人。
因而这次能中举的人,绝对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腹中有几分才学的人。
不过最让阿晚高兴的是,徐生这次并没有中举。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徐生是有几分学问,但对比起真的有学问的人他还差些。况且现在没了陆家银钱的支持,就徐家那个条件,他根本就无法全心全意,什么都不用管,只一心读书就行。况且就张柳儿的性格,也不是陆晚这等好说话的性子,和性格有些强势的徐母,两人的摩擦必定不小。
徐生他势必要被一些琐碎事分心。
撇开这些不说,徐生从灵水县到江城参加乡试,所花费的银子说不准都凑不齐。
阿晚记得徐生上辈子中举的名次,好像本就是后几名,如今一分心。落榜也很正常。
可惜,他们已经搬家到江城来,日后回去的可能性也不大,不然她有点想知道,费尽心思算计而来的竟是一场空,这张柳儿的脸色想必一定很好看!
事实上,就如同阿晚所想一样。
徐家本就穷,没了陆家的支持,一家四口人住在县城,一应吃喝都用钱买。徐生的读书也费银子,这一年来,几乎要把陆母手里存下的银子给掏空,剩下的压根就不够徐生去江城的盘缠。
张家那边更不用指望,张父张母本就生有一双势利眼,结亲时又起了龌龊,肯出钱才怪。更何况小儿子要成亲,手里也没那么多闲钱。
最后还是徐家村的老族长念着徐生有几分学问,出了一些,徐母又狠心卖了金镯子这才凑够。
说起徐母的金镯子,还是陆晚进门的第一年,她过生辰,陆晚送的。
张柳儿因前世的缘故笃定徐生这次可以中举,因而在知道徐生落榜的消息后,顿时就楞在那里,好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嘴里一个劲的嘟囔,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
徐母虽然也难过儿子没能中举,不过她比张柳儿的心态要摆的正,儿子如今也才不过二十出头,这又是第一次参加秋闱,也听说这次的秋闱格外严格,录取的人数还比以往要少,儿子没中虽说是遗憾,但也算正常。
三年后再战就是。
缓过来的徐母,侧头就看到张柳儿神神叨叨的样子,心里对她的不喜更上一层。不过想着儿子这次没能中举,对她有点打击,只低声嘟囔了两句,倒也没再说什么?
徐母却没想到,好几日过去,儿子都已经从江城回来,张柳儿还是那个样子。
见到徐生的第一眼,不是嘘寒问暖,而是抓着他的胳膊,像个疯婆子一样,说什么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弄得本就因为没中举而心情不好的徐生心里大为反感。
等到张柳儿不得不接受事实,便开始催促徐生苦读,争取下次一定要考上。
但读书是很费银子的事情。
为了能三年后再战,徐生退了县城的院子,让徐母带着张柳儿还有儿子徐贵,回到张家村生活。自己则留在官学里继续苦读。
可惜三年后,徐生再次落榜,张柳儿这次不再容忍,非要和徐生和离。
不过可惜张父张母不是陆父陆母,坚决不同意,甚至在她的话说出口当场便给了张柳儿一个巴掌,他们丢不起这个脸。更何况徐生虽没中举,但到底是秀才公,有功名在身的人,他们可招惹不起,与其操心大女儿,还不如关心一下自家孙子。
张柳儿甚至生出要逃跑的心思,但她只是个弱女子,能跑到什么地方去。最后只能歇了这个心思。
十多年后。
陆母十年前便已经过世,但陆父却算长寿的人,还看到曾孙的出生,去年冬冷,陆父病下,身子一日重过一日。已经于半个月前过世。
陆父临终前有遗憾,虽然他们因女儿搬离灵水县到江城生活,但到底灵水县才是他们的根。便要阿晚在他死后,把他和陆母一起葬在灵水县外的山上。
阿晚自是没有不应允的。
时隔近二十年的时间,阿晚再次回到灵水县。
人还没进城,便在路边看到一人,四十多岁,穿一身洗的发白的旧长衫,正坐在茶寮里和人吹嘘自己的过往。
没多久便见一妇人而来,拧着他的耳朵,边骂边把他拎回去。
那动作一看熟练至极,一看就是常做。
“娘,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阿晚嘴角含笑,看着那两人的背影,能在临走前,再见张柳儿和徐生一面,也算一种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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