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兄,内子怀有双生子,若是有一女便让言、林两家结为亲家,你看如何?”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男孩就叫豫津,这女孩,那便唤作妗妤吧!”
离栀化妗残,安眠残不息。
“我们的小阿妤,几时变得这般聪明了呀?”
“我又何时不聪明了?”
恍如昨日,她在花簇深处站着,伸手将树枝轻轻压下,她轻嗅着花枝上的多多寒梅。风吹过,花枝微微颤动,暗香袭来,她将一朵梅花别在发间,顾盼之间,花中倩影,已然让人印象深刻,此后再也忘不了。
“当真要我说出来?到时候保准你要哭鼻子,我可不敢惹你生气,我不说了!
小女孩儿憋红了脸,半天才脆生生吐出三个字来,说道:“你讨打!”
“小金鱼害羞了,小金鱼生气了!”少年做了一个鬼脸向前跑到同伴身边,左顾右盼,还不忘记看看身后的小姑娘究竟跟上没有。
“殊儿,这便是你以后的妻子了!”
娘亲的话让这个大约七岁的男孩儿皱了皱眉,面前襁褓里这个丑兮兮的小孩子居然会是他未来的娘子,他伸手戳了戳她那皱巴巴的小脸,没曾想她居然乐呵呵的对他笑得十分灿烂,那就接受这个安排吧?
我会保护你,看着你快快乐乐的长大。
“小殊,你的小跟班来了。”萧景琰难得说一次玩笑话。
少年立马回头看向不远处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儿,连这两人的对话他们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什么叫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就是如此。
“言妗妤,你就不能走慢一点,急什么!”
“言豫津,你就不能走快一点,我就是着急见殊哥哥!”
“妹妹啊,林殊哥哥也不会跑了去,你就不能照顾照顾哥哥我吗?”
“言豫津,你不过就比我早几分钟,不然谁是老大还说不准呢,你再晚几分钟就该叫我姐姐了!”
“可我就比你早了那么几分钟,你这辈子好好做我妹妹吧!”
少年勾唇一笑,当年那个皱巴巴的小孩儿已经七岁有余了,他已经十四岁了,此时刚从战场回来,她应该是第一时间得了消息特意前来看望他,只不过这俩兄妹怎么还是这么闹腾啊!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辕辊,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瘭,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少年走进一瞧方才听见小姑娘正轻声念着《孙子兵法》,他瞧着小姑娘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竟不知是否该认同这一番话。
“用兵的上策是谋略取胜,其次为两国外交,后为打仗,下下策才乃是攻城。”
“我竟不知如何面对这番话,私自以为谋略取胜不费心神,最好不好过了,但转念一想却又不知何故。”
“那我就给你讲讲战场之事,你可愿意听?”
“殊哥哥所讲之事,无论什么我都喜欢听!”
彼时她十岁,他十七岁
“小金鱼,你就试试吧!”青年坐在马上看着满脸拒绝的少女,翻身下马将她拉到马前。
“我拒绝,我恐高,我害怕!”少女退后一步,不敢上前。
“那我牵着你慢慢走怎么样?”
“好吧!”少女扶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骑上马,紧紧的抓住缰绳,她是真怕这马突然跑起来,她控制不住啊!
少年果真如他所言,牵着马带着她慢慢走在路上,一下午也不曾放过手,这一刻只愿如此,岁月静好该有多好。
“今日这榛子酥与以往相比略有不同,难不成林府换厨子了?”萧景琰练完剑后喝了一口水,顺手拿起桌上的点心看着坐在石凳上的好友。
“自然是不同,也没有换厨子,这是今个早上阿妤托人送来的,是她亲手做的。”少年笑嘻嘻的看着萧景琰呛了一口茶水。
“妗妤这小丫头手艺还挺好,那我更不应该多吃了。”
“景琰你就放心吃吧,阿妤送来的点心有好几种。”
所以你只拿出这一种给我吃对吗?萧景琰笑着摇了摇头。
“小金鱼,这是你十二岁的生辰礼物,我提前给你了,我怕到时候来不及赶回来。”
入府后,他敲了敲少女的房门,待得她开了门立马就将怀中的盒子递给了她。
少女接过木盒,拉着他在房中坐下,说道:“这盒子的花纹真好看,你既然交给我,我也接下了,那我提前打开礼物可以吧?”
“你的东西自然是你说了算。”
少女看着青年紧张的模样,笑着将盒子打开了,里面竟是一支金钗,只是这花纹瞬间让她笑出了声。
“是鱼钗。”
“你不喜欢吗?我听说女子十二岁便要带金钗,所以我才特意选了这个礼物。”
“殊哥哥无需担忧,我很喜欢这份礼物,这花纹倒是别致。”
“我找人特意改了改,这一定是独一无二的金钗了。”
少女笑意盈盈的点着头,拿起桌上的剪刀剪下一缕秀发,又拿着一根红色丝线将头发绑好后递给了青年。
“小金鱼……”青年有些结结巴巴的,两人都渐渐脸红,他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自己的荷包中才抬头看向少女。
“殊哥哥可愿意帮我带上这支金钗?”少女端坐在铜镜前朝着他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青年接过金钗,走到她身后,拿着发钗在她的发髻上比划一二。铜镜衬托出她的倒影,泛红的脸颊倒是少了几分方才的俏皮,他将金钗插入她的发间端详片刻后才笑着点了点头。
北魏兴兵南下,他作为赤焰军少帅的身份将率领七万将士随父出征。
“过几日离开,你不用来送别,我自当会好好保护自己。”
“唉!”少女叹了一口气,“若是我能与你年纪一般大小该有多好。”
“那你就好好的待在金陵,再次见到我的时候你都长大些了。”
少女正要开口说话,却被门外喊叫声所打断,只听得不停的传来哥哥的声音叫着她与青年的名字,两人对视一眼,一同笑起来。
“此去多加小心,这是我前去求来的护身符,你可要时时带在身边,莫要取下来!”少女将荷包递给青年,面色绯红的看着元帅与将士们打趣的目光。
“阿妤,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花灯节,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到金陵。”
青年骑上马,回头见少女站在城门前,虽眼中带泪却依然笑着向她挥了挥手,直至整个队伍再也瞧不见了。
只是她再也没有等到少年回来,没有听他说:小金鱼,我带你去放花灯。
这一诺,已然失约了。
梅长苏坐在马车中缓缓睁开了双眼,这些记忆涌进他的脑海中,他已经不能去理清楚,这究竟是在他们哪些年岁所发生的事情。
“你真要与萧景睿那两个公子哥一块儿进京?”临走前,蔺晨前来江左为他检查身体,问道。
“他们两个身份尊贵又不涉及朝政,最合适不过了。这些事情总该有一个开端,如果我不随他们去,难道还真要我接受太子和誉王的招揽,以谋士的身份进京?”梅长苏任他给自己号脉,端起茶杯看向远处说道。
“是有些冒险,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对了,这言豫津可是与你关系匪浅吧!”
梅长苏不理蔺晨的打趣,手握紧了茶杯叹道:“是啊!”他想,若是十二年前他平安的回去,陪着阿妤过了及笄之年,那此刻言豫津就是他大舅子了。
十二年前身为赤焰军少帅的他与众位赤焰军将士们和大渝皇属军于梅岭遭遇,经过三天三夜的浴血奋战,最终将二十万皇属军全数歼灭。赤焰伤亡惨重,身心俱疲,以为援兵终于到来,却没想到被奸佞小人陷害,使得七万忠心耿耿的将士几乎全军覆没,父亲林燮拼死护得他的周全。
梅岭一役,着实惨烈!
他身中火寒之毒生不如死,幸得琅琊阁相救,经削皮挫骨碎骨拔毒音容具改,化名梅长苏执掌江左盟。
终是再次踏上了故土。
“豫津,你瞧前面可是妗妤妹妹和霓凰姐姐?”马车外萧景睿的声音打断了梅长苏的回忆,他下意识的撩开帘子。
“还真是我妹妹,她怎么在这里?”言豫津拉着马走到两人面前,惊讶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夏柠坐在马上挑了挑眉,“我自然是来接霓凰姐姐的,你又去哪里游玩了?好意思问我?”转头走向萧景睿友好的笑道:“景睿哥哥,言豫津路上一定给你添了许多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为什么不叫我哥哥!每次都叫景睿哥哥,你偏偏不叫我!”言豫津不大高兴的看着她。
“我就不叫你!”夏柠得意的说道。
“豫津,你瞧瞧你有一个兄长的模样吗?整天嘻嘻哈哈的,瞧着倒像是妗妤的弟弟。”霓凰笑着开口说道。
“霓凰姐姐,不知道这些时日,哥哥他的武功可有进步?”夏柠眨了眨眼,笑道。她扫向后面的马车,只能依稀透过门帘的缝隙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
霓凰点了点头,“那我便来试一试!”说完就拔剑向言豫津二人而去。
“她还是这般喜欢恶作剧。”梅长苏轻笑道,她明明就是故意让霓凰去试探言豫津和萧景睿的武功,霎时眼中露出了沉重的悲伤。
那是他的阿妤啊!
他回来了,可是却迟了整整十二年,当年那个害怕骑马的小姑娘今年应有二十三岁了,时光荏苒,她依然如此,可他却不再是从前的林殊了。
世上再无林殊,只存有梅长苏。
一番打斗,霓凰自然是赢得毫无悬念,笑着让言豫津二人回家再多加练习,随后便站在一旁由这一行人进城。
夏柠看见马车上放下帘子,缓缓从她面前驶过,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紧了马车,她总觉得刚刚有人注视她,并且非常熟悉,看来回家后要好好询问那个不正经的哥哥了。
霓凰与她并肩骑在马上,看着马车越来越远,叹了一口气道:“陛下无需为我选夫婿,我已有钟情之人。”
“倒也好,这陛下总是操心世间之事,好歹霓凰姐姐也能帮我挡一挡,幸好我无足轻重,陛下不甚操心我的事情。”夏柠耸了耸肩,笑着看向城门内,似乎还在想着刚刚那一辆马车。
“你还未放下?是时候成亲了。”霓凰看着她的侧脸说道。
静默片刻,霓凰只听得她说道:“我早已困死在当初,再也回不来了,毕生也不愿意再嫁人了。”
那一人,在她心间,终身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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