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谨琛和苏皎月一下午都没有再打照面。
晚上去前院用晚膳的时候,苏皎月才看见了苏谨琛。
她已经想好了对策,装娇弱是为了博取苏谨琛的同情,可要是当真这么装一辈子,其实也挺不容易的,总有露馅的时候。况且昨天晚上她不还是教训了苏映月吗?这只能说明,她仍旧还保持着原来苏皎月的一些脾气,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顶多就是在他跟前故意演的小可怜一些罢了。
反正她现在是真残废,觉得自己可怜也无可厚非吧?
所以,苏皎月决定就当下午什么都没有发生,还和往常一样对待苏谨琛。
但很快……苏皎月就发现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苏谨琛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了。
因为苏谨琛也下定了决心,打算和苏皎月划清界限。
他不想和这个家中的任何人有瓜葛,因为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苏家,而这里的一切都不会被铭记。
至于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还不足以打乱他的步调。
苏皎月在他跟前是真的也好,装的也罢,只要他不想在乎,就完全可以不在乎。
苏老太太很快就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他们昨天晚上吃饭也没有交流过,但气氛却很和谐。可今日却不同,同样的表情动作中,似乎又多了一些不同的气息。
老太太无心去弄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来,只开口道:“一会儿把你的东西搬过来,今晚你睡到我房里来。”她这里虽然还住着个苏惜月,但多一个苏皎月也不是问题,次间也比后罩房宽敞很多。
那后罩房太小了不说,放上一个暖炉不够热,放两个又薰得受不住。青杏不想苏皎月睡得不安生,倒是很想替她应下来,但苏皎月却回绝了。
当然……能和苏老太太睡一晚上,让老人家知道一个年轻姑娘废了双腿之后有多可怜无助,肯定能让苏老太太更心疼自己一些。可这样一来,一些尴尬的事情也就不可避免了。
“我今日还是回后罩房睡吧,明儿一早就要起程,别闹的祖母没睡好。”苏皎月想了想,还是回绝了。
苏老太太看着苏皎月,不紧不慢道:“那后罩房终究不是你这种金贵的姑娘家住的。”
若说苏老太太昨天见到苏皎月,虽有感于她性子所有改变,但有句老话说“狗改不了吃屎”,她倒也想看看苏皎月到底变了多少。要不然的话,昨天她就可以把她留在这正房里头。
但经了这一晚上,又瞧见她今日被冤枉时候的委屈可怜,老太太才觉得,不该以自己这么一个过来人的心思,来忖度一个小姑娘。
也许她是真的改好了。
苏皎月听了这话却马上反应了过来,如果说昨晚她还在考察期,那么现在……她可能已经通过了考察了?
但她是真的不想住在老太太这里。
她也是经过了好一阵子的心里挣扎,才愿意让田妈妈把自己抱来抱去的,躲在自己小房间里,也就没羞耻心了,跟苏老太太住在一个房里,还要对着一个年纪那么小的苏惜月,苏皎月想想还是没办法接受。
“我真的……”苏皎月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情,虽然她平常努力保持乐观向上,可这腿不能动,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洗身子要人服侍、洗脚要人服侍、出恭要人服侍……她一个人过来,得带上三四个人一起来。
苏皎月的脸颊顿时就涨得通红的,低下头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可下午才听到她和兰姨娘唇枪舌剑的苏谨琛,却不会再被她这娇弱的外表给骗了。
他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就偏过了头去。
苏老太太见苏皎月实在不乐意,也只好作罢,只叹了一口气道:“你既然不肯来,就算了。”老太太有些不高兴,她平素为人冷淡,难得想对苏皎月亲厚些,却还被她给回绝了。
“祖母……”苏皎月想了想道:“等回了府上,祖母留我住几天都成,在这里实在不方便呢!”
苏老太太一想到明天也就回府了,便点头释然了。
……
晚上回了后罩房之后,苏皎月却是睡不着了,因为……她还憋着一泡尿呢!
她没料到这木头房子隔音那么差的,昨天她是在苏谨琛出门之后,就小解了上床的。
但今晚,苏谨琛却一直没有出门,而她房里的恭桶,就放在靠着苏谨琛房间的那角落。
这时候夜深人静,随便落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声响,她要是过去小解,岂不是……也会被苏谨琛给听见?
她才不要这个男人听见她如厕的声音啊!
“小姐……很晚了,你还不睡吗?”睡在她对面炕上的青杏已经睁不开眼了。
“你去帮我看看,兄长房里的等熄了吗?”苏皎月压低了声音道。
她得等苏谨琛睡了,解决了个人问题,她才能睡着啊!
青杏推开窗子往外头看了一眼,正巧瞧见隔壁屋里的烛火熄了。
“小姐,大少爷都睡了。”青杏开口道。
苏皎月松了一口气,这才道:“那你去把田妈妈叫来,我想起夜。”
青杏这才明白了苏皎月的苦衷,只披着衣服起来,却听见隔壁房间几个老妈妈已经睡得昏天黑地,呼噜声都震天响了。
“我背小姐过去吧,田妈妈睡着了。”
青杏今年十五,身量已经和成年人无异,背上一个比自己瘦小的苏皎月,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苏皎月想了想,自己挪到了床边道:“那你背我过去。”省得惊动了老妈妈们,万一把苏谨琛又吵醒了可就不好了。
青杏帮苏皎月披上了衣服,背着她到屏风后的恭桶边上,扶她坐下。
虽然放着暖炉,可夜里凉飕飕的,苏皎月拉了拉身上的衣襟,正打算小解完了好睡觉,忽然间一只老鼠从梁上掉下来,好巧不巧落到了房里的炭炉中。
那老鼠被炭火烫得吃痛,哧溜一下从炭炉里蹦了出来,在房里到处乱窜,又撞到了她床头的烛火,灯盏倾倒,一下子就烧着了床上的帐子。
猛然间火光扑面,等青杏反应过来的时候,火势已经烧着了整张床。
“啊!救命啊!着火了!”她把苏皎月送到屏风后面之后,就在外头等着她了,可这时候火都已经把苏皎月给围了起来。
苏皎月也是吓了一跳。
那老鼠还在地上乱窜,哧溜一下又窜到了她里面来,它身上的火舌顿时又引燃了屏风,一下子烧出几个窟窿来。
苏皎月这时候还坐在恭桶上,想跑也跑不了!
青杏早已经乱了阵脚,急忙推开门求救,那门外的冷风呼啦啦一下灌进来,火势竟整个就扑到了苏皎月的身上。
“啊……救命……”苏皎月大惊,慌乱中伸手挡开几缕乱串的火舌。
外面传来了青杏的哭喊声:“大少爷,小姐还在里面呢!”
方才苏谨琛虽熄了灯,人却还没睡呢,正预备着要躺下,便听见了隔壁传来的呼救声。他披上外袍走出来,就看见苏皎月的房里透出火光来。
苏皎月已经被火围了起来,她双腿没有知觉,根本就动弹不了。那冷风顺着门缝灌进去,屏风上的火势一下子串得更大,她用手挡开火舌的热浪,原先苍白的小脸被薰的滚烫发红。
苏谨琛面色凝重,笼在袖中的拳头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却最终还是步入了火场。
苏皎月已经决定等死了,反正她自己是跑不掉的,隔壁的老妈妈们也该惊醒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们还能睡得着却也是福气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闯了进来,弯腰把她从恭桶上抱起来。
苏皎月猛的抬起头,一眼便对上了苏谨琛那一双幽黑的眼眸,那里放佛也有一团烈焰,正在熊熊燃烧。
火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种时候苏谨琛还肯进来救她,是不是说明他已经没有那么恨自己了呢?
苏皎月把心一横,决定珍惜这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她忽然就伸手拽住了苏谨琛的衣襟,眼泪夺眶而出,却是咬牙道:“你放我下来,我不出去,我不走……”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少女的骄纵蛮横,倒像是在耍小脾气一样。
苏谨琛聪慧睿智,每每在他面前演戏,苏皎月都觉得很有心理压力,可唯独现在,正是她最无助、最尴尬、最可怜的时候,他总不能连这生死关头,都还顾着疑心她吧?
而这一次,苏谨琛还当被她给骗过去了,只因他一低头,便暗见苏皎月那纤薄的中衣下,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来。
她这时候正在如厕啊!却遇上这样尴尬的祸事,十二岁已经不是小姑娘了,要是就这样衣冠不整的被自己抱出去,传出去只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火势越来越大,已经有老妈妈打了水进来扑火。
苏谨琛拧了拧眉心,将苏皎月重新放下来,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袍,将她紧紧裹住了,这才开口道:“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上一次苏谨琛抱她的时候,她病得人事不省,连半点儿的反抗也没有,可这一次却不同,她清醒的看着他,两人的脸不过只有一尺的距离。
苏皎月静静的凝视着苏谨琛,听了他的话才有些羞赧的点了点头,却是将脸一下子埋到他的胸口,在他的怀中不停的颤抖着,这倒不是苏皎月故意装出来的,只是……人在受到了惊吓之后,所产生的应激反应。
苏谨琛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此时的苏皎月太过羸弱,他忽然就明白了过来,为何方才晚膳时候,苏皎月坚持不愿意住在老太太的房中。
以她这副动弹不了的模样,要如何维持承恩侯府嫡长女的骄傲呢?
可这时候,苏皎月却忽然抬起了头来,泪眼朦胧的看着苏谨琛,纤细的手指紧紧拽住他的衣襟,却似用尽了她所有力气道:“兄长……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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