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明天一早就买车票回去吧。”
事情闹成了这样,周建军肯定是不能继续住在自己大哥家里了,于是带着一家人去了镇上的旅馆,开了两个房间,七个人挤一挤。
赵鸿文用手机点了外卖,一家人挤在一间房里吃晚饭,周建军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看向了其他人。
他是在镇上实在是没脸待下去了,女儿做出了这样的事,又不肯去自首,自己也不能强行押着她去警察局,唯一的办法就是回鹿禾市,以后躲远一些,再也不要回来了。
“为什么要走?事情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谁也没证据说是韵韵害的人,要是现在逃跑不就证明了我们心虚吗?”赵鸿文反对道。
七个人的车票都是他花钱买的,刚到镇上就要走实在是太不划算了,再说了,又不是他把人推下山的,周韵就算被抓走也不关他的事,说不定她被抓走自己还有机会和婉婉再续前缘呢。
“妈,爸说得对,那个周婉不是没死吗?你怕她干嘛!”赵蕾附和道。
“那阿爷的寿宴……”周韵绞着手指,有些犹豫地开口。
“寿宴咱们照样去,礼物都准备好了,为什么不去?”赵鸿文理所当然地道。
寿宴那天周家的人都会来,周婉肯定也会来,到时候可以借机和婉婉聊聊天,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周建军闻言没有反驳,算是默许了,赵鸿文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今晚回镇上有很多人都看到了,要是明天早上就走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到时候话一传出,倒是坐实了他们害了人心虚逃跑的事实。
几人吃完东西就各自收拾回房间休息了,赵雨霏之前被吓到了,回来之后一直哭闹,周韵没心思哄她,让她自己一个人躺床上哭,自己则是连妆都没卸,脱了外套就缩进了被子里,看着天花板出神。
在路上奔波了一天,晚上又受到了惊吓,即使房间里吵吵闹闹的,周韵也一下子就睡着了。
与此同时,一只纸蝶从窗户的缝隙间飞进,带着点点幽光,悄无生息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
“喂!有人吗?!”
“我迷路了,有没有人带我出去!”
“有人听到就回答一声!”
“……”
周韵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处山林里,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半个人影也没有,只有森森的树影摇动,耳边响着“呼呼”的风声,显得十分诡异恐怖。
于是赶紧拍掉手上沾着的泥土从地上站起来摸着黑往前面走,一边走一边叫着,可除了林中的回音,完全得不到半点回应。
“哐当!”
林子仿佛没有尽头,周韵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觉得自己腿都要走麻了,突然一个没注意,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到,整个人都向前摔去。
女人面朝下摔了个狗啃屎,嘴里都进了泥土,泥土的味道很苦涩,甚至还带了一丝腥气。
“呸,呸呸!”
周韵赶紧将嘴里的泥土吐掉,爬起身想要继续往前走,却是在看到脚下之物的时候猛地止住了脚步,瞳孔缩成针状,吓得浑身都僵硬了。
在她的脚下是一块被挖开的土地,刚刚绊她的正是地里露出的棺材一角,棺材面上刷着红漆,在阴暗的树影映衬之下犹如涂满了鲜血。
棺材的盖斜斜地落在一边,里面坐着一个人,露在棺材外面的手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着,身上扎着尖锐的树枝,鲜血从七窍中潺潺流出,染红了一身白裙,见到周韵便抬起头来,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堪称“惨烈”的微笑。
“啊!!”
周韵被面前的这一幕吓得魂都要飞了,闭上眼睛拔腿就跑,结果没跑两步就被一股力道给拖回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周韵,你不是想杀了我吗?”少女从棺中爬起来。
“我还没死,你来杀我啊……”
“来啊,快过来杀我……”
少女一步步地向着自己走近,每走一步就有鲜血滴落,她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树枝,走到面前的时候便笑着递了过来。
“不要,婉婉姐我错了,你别过来,求你别过来!”
周韵浑身颤抖,哭着摇头,然而少女却和没听见一样,弯腰拉住了她的手,将树枝硬塞进了她的手里。
“杀了我!”
少女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弯腰逼近周韵低吼道,鲜血滴落在她脸上瞬间就凝固了,握着她手腕手更是冷得刺骨,冷得她仿佛整个人都坠在冰窟中。
“不,不要……”
“噗嗤!”
周韵想要挣脱,奈何对方的力气太大,将她的手腕狠狠钳制住,直接带着她的手将那根坚硬细长的树枝刺进了胸膛。
“啊!!!”
滚烫的鲜血溅射而出,溅得她满眼都是红色,周韵猛地尖叫出声,恐惧在内心疯狂地汹涌蔓延,挥着手用力挣扎,却如何也逃脱不了。
……
“妈,妈你醒醒!醒醒啊!”
身体被大力摇晃,周韵在女儿的叫唤声中吃力地睁开眼睛,视线逐渐清晰,她这才发现刚刚那只是在做梦,自己还躺在酒店的床上。
“妈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赵雅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问道。
一个房间两张床,赵鸿文一个人一张,周韵和赵雅赵雨霏挤一起,赵雨霏之前哭累了现在睡得死死的,赵鸿文也一边睡一边打着呼噜,只有赵雅感觉到了周韵的异常,起来叫醒了她。
“我,我梦到了你婉姨……”
周韵满头都是冷汗,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抹了把额头,心有余悸地道。
“妈,那只是梦而已,你别想那么多了,我给你烧点水喝。”
赵雅性子温和寡言,她心里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可这时候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便掀开被子下床,拿了水壶轻手轻脚地走到卫生间灌水烧。
周韵拿了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才凌晨三点半,窗外的天还是黑的,离天亮还要很长时间,可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妈妈你要不要先洗把脸?”
赵雅将电水壶的插头插上,然后走到床边坐着等,回头看了周韵一眼,发现她脸上的妆都糊成了一团。
“雅雅,你扶妈去卫生间。”
周婉下床试了一下,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两只腿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于是伸手拉住了女儿的手臂。
赵雅闻言听话地扶住了她,小心翼翼地带着周韵往卫生间走。
*
接下来的三天,周韵每天一睡觉就做噩梦,一会儿梦到周婉从棺材里爬出来要她杀了她,一会儿梦到在山上自己也跟着跳下去偿命,摔得血肉模糊。
不止是晚上,就连白天睡午觉也梦到,可怕的是这些梦十分真实,在梦里周韵能清晰地感觉到疼痛和恐惧,每次好不容易从梦里挣扎着醒来,都已经满头大汗,汗湿了被褥。
……
“你这几天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离寿宴只剩下两天,其他人都在准备着那天要穿的衣服和包的红包,只有周韵一个人盖着被子坐在床头发抖,眼神空洞木讷,嘴里不住地轻声喃喃着什么。
赵鸿文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蜡黄,毫无生气的样子,也是满脸嫌弃。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周韵也才三十九岁,但是看起来却已经和四十九岁的老太婆没什么区别了,哪像周婉,四十岁了还肤如凝雪,貌美如仙女!
“韵韵你怎么饭也不吃几口,脸都瘦一圈了,饿出病来怎么办?”
陈小芳一直都很疼周韵这个女儿,毕竟她就这么一个孩子,现在看她这幅模样,心里也是有些难受。
“妈这几天晚上做噩梦,每天都是凌晨醒来的。”赵雅在一旁帮忙解释。
“做个噩梦就吓成这样,那当初杀人的时候怎么一点都不怕?”赵鸿文嗤笑道。
他这几天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讨厌周韵,如果当年不是她把周婉推下山又跑来勾引自己,自己怎么会娶她这个黄脸婆?!婉婉才是他的未婚妻,才是原本要嫁给自己的人啊!
“杀人?……不,不要,我不要杀你!不要过来,不要让我偿命……”
周韵原本还像木偶一样呆呆地坐在床上,听到赵鸿文的话,顿时像被触到了开关,整个人都弹了起来,掀开被子往后退,最后狼狈地摔到了地上。
“赵鸿文你少说几句!”
周建军这短短两天也苍老了很多岁,头发都白了好几根,见女儿女婿又闹起来,顿时烦躁地转过头去,瞪了赵鸿文一眼,然后又看向自己女儿。
“你也给我安分点,不想去监狱就老老实实地呆着,别总疯疯癫癫的!”
“呜呜……”
周韵在角落里缩成了一团,将脸埋在臂弯里哭,身子一颤一颤的,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
如此煎熬了两天,两天后终于是迎来了周老爷子九十大寿的好日子。
陈小芳早早地起来帮女儿洗了头又洗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裙子,又帮她梳了头,这才被赵鸿文和周建军一左一右的强烈拉扯下出门。
几个周家晚辈早在市里的酒楼订了一个宴会小厅,下午的时候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地坐着车去了安庆市。
周婉也坐着周霖的车和父母一起去了市里,不过到安庆市后她没有和他们一起去酒楼,而是打了车,独自去了一趟市里的警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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