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分科后第一次月考, 放学, 许泉和竹吟顺路, 一起往校门走,嘉学宣传栏已经换了内容, 目之所及, 一片很喜庆的红, 路过时,许泉顿了脚步, “竹吟, 绩榜出来了。”
竹吟知道她很在意排名, 停下来, 耐心等着。
竹吟自己成绩波动不大,和入学一样,一般在前五, 可是也没拿过第一,文科第一由池砚和文重班另一个女生温希措交替坐着。
许泉成绩也不错,在班里可以排到前十,按嘉学往年的录取记录, 只要她稳住排名, 高考发挥不失常, 考一个一流985不是问题。
看完文榜, 许泉的目光, 自然而然挪到了旁侧, 怔了一下。
“理科班那个男生好厉害……”她看到第一二名后带的分数, 心算了一下,口气有些小小的惊诧,“比第二名得高出五十分了吧。”
竹吟目光有些散漫,她站在台阶上,脚尖踢起一颗小鹅卵石,垂着睫毛,不在意,“哦。”
“竹吟,他是不是你以前一班的同学?”许泉之前成绩不够,只在一个普通班级。
对她而言,一班那些学霸学神级就是活在传说里的人物,她自己天赋不是很好,靠勤奋踏实一步一个脚印进步到现在的水平,对那些一开始就站在顶端的人只有满满的仰慕。
“嗯,不太熟。”竹吟漫不经心答。
“是什么样子的人啊?”许泉好奇,“是平时就很刻苦,一直在用功吗?”那个叫越沂的男生。
竹吟一边唇角微微扬起,露了个浅浅的笑涡,“性闷,一天说不了几句话,特别没意思,很不好玩的一个人。”
……还很害羞,闷骚又别扭……不过,有时候,有些模样,也……可爱得要命。
许泉略带遗憾,不过也表示理解,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羞赧,纠结着问,“那,长得好看吗?”
少女时代的幻想,对于这种擅长的聪明男生,自然有种美好的幻想,希望他也是个好看的男孩子。
即使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在枯燥,日复一日沉浸在题海里的高中生活,每天艰难的和数学题搏斗时,知道身边存在着这样一个聪明,优秀又好看的男生,好像学习的动力都会增加几分。
竹吟面上笑容逐渐消失,她抿了下唇,淡淡答,“丢人堆里找不着了。”
漫不经心的神态完全褪去了,她加快了脚步,拉了许泉一把,“走吧,要不你要赶不上车了。”竹吟语气轻快起来,拍拍许泉肩膀。
天色确实晚了,许泉每天准时等六点的382路车回家。
许泉如梦初醒,忙追上她,俩人很快说起别的事情,话题再也没有被拉回去。
出校门,正好赶上382到,许泉上车,隔着玻璃冲她笑,“下周见~”
竹吟笑眯眯和她挥了下手,转身准备回家。
已经入了秋,天气微寒,天黑得一天比一天早,门口的石碑上,嘉学附中几个暗金色的字样,浮在黄昏里,熠熠生辉,她穿着长袖校服外套,手指缩进袖内,一人走过昏黄的街道。
有人站在前面等着她,不知站了多久,
竹吟抬眸,看清他的脸,径直想绕过。
司凛脸色苍白着,颊侧还有一处刚结痂的擦伤,比起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模样,多了几分狼狈,黑眼睛愤愤的看着她。
他几步赶上,跟在她后面,“喂,你几个意思?几个月不见,连你哥都不认识了?”
竹吟注意到,他走路姿势有些奇怪。
“从二楼跳下来,崴了下脚。”司凛瞥了眼自己的脚,满不在乎,他肚子不合时宜的在这时叫了声,司凛一扯唇,“哥我两天没吃过饭了,就为了来这找你,你感不感动?”
竹吟沉默站着,没有丝毫反应。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手机电话都打不通,微树哥和你。”司凛意识到不对劲,语气逐渐扬高,“家也不回,至少给我吱一声啊。”
那天他从警局被接回,直接被带回了G市,住了一个多月的院,随后被带回家关着,他一开始满不在乎,以为只是和平时一样,惹了事后,关他几天,再正常不过。
但奇怪的是,这么久,竹子没去医院看过他,一个电话也没有打过来,
只停留在他在警局那天的,数个未接来电。
这丫头也太没良心,司凛愤愤想,等开学,他要好好修理她一顿。
事情发展却逐渐不对劲,九月开学后,他收拾行李,想回宁市,去嘉学继续上学,却被赵默成和韩芸告知,他学籍已经转回了G市一高。
司凛先是惊讶,随后是对他们自做主张的愤怒,再然后,他拿了东西,买了票,径直要走。
“阿凛,你到哪去?”韩芸一路追出来,见了鬼一样,慌慌张张。
司凛头也不回,没好气,“回宁市上学。”
他没想到的是,家里四五个帮佣,加上赵默成的司机和秘书,一大堆人,一拥而上,把他拦了下来,关回了二楼房间,说让他在家先冷静一下。
他们是不是疯了?这是司凛的第一反应,觉得滑稽又荒唐。
可是他真的这样被关了一个月。
司凛逐渐怀疑,赵默成和韩芸,是不是真的疯了?
司凛性吃软不吃硬,想做什么,谁也拦不住,越是这样没道理的不要他回去,他反而越是死也要回去见她弄个明白。
他坐在自己房间,一句话也不说,外头送进来的吃的喝的,晚上都被原封不动拿出去。
韩芸急疯了,晚上和赵默成的吵架声简直能穿透墙壁,他逮了时机,趁乱,从二楼直接跳了下来,跳到下面花园,一路跑出去,很快坐上了到宁市的车。
“到底怎么了?”司凛追上她,想拉住她的手,“你们是不是又和赵叔和妈吵架了?”
竹吟毫不犹豫的躲开了他的手,“没有。”她平静道,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看也不看他,脸覆在阴影下,神情淡漠平静。
司凛长得不像韩芸,五官生得英俊锐利,可是眼角眉梢,依稀能看出一点韩芸清秀的轮廓。
少女剧烈的羞耻心,让她甚至一眼也不想看到他,“你走吧,以后就当没认识过我。”
司凛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赵竹吟,你什么意思?”他抑制不住的暴怒。
撞到她低垂的眉眼,岩浆般滚烫的怒火一下被压抑,他平静下来,烦躁道,“你是不是嫌弃我,觉得那次我不该去打架?”
他唇动了动,语气有几分急切,“……以后,保证不会了。”他那次真的是气急了,也是一时冲动,知道疤子带人去堵她之后。
她不喜欢他出去打架,他早应该知道。
“我跟你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说是你是我哥,我们爸妈没一个一样,性也根本不合。”她安安静静道,“我只有赵微树一个哥,你妈是我继母……”
女孩唇角一勾,笑得讥诮,“林童话看过吗?没看过,回去多翻翻,看里面继母和女儿都是什么关系。”
司凛面色苍白,右脚剧烈的疼痛在此刻蔓延上来,火烧一般,他两天没吃没喝,跑出来后立马一路坐车来宁市,赶来嘉学,在外面等她放学,一直站到现在。
气氛默了下来,空气好像凝固了,粘稠的,缓缓流动。
夜空飘起了麻麻小雨。
旁边有家面馆,在夜幕透出昏黄的灯。
竹吟终于动了,进了面馆,司凛在外呆呆站着,终于抬脚,撩开帘子,跟着她走了进去。
合家欢面馆。
竹吟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一张张抚平,按在了柜台上,“一碗牛肉番茄面。”
老板爽利应了声,“好嘞。”
司凛坐在靠窗的小桌子旁,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一动不动。
热腾腾的牛肉面很快做好,上面浮着一层葱花,汤汁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竹吟端着面,搁在他桌上,淡漠道,“你回去吧,给大家都留个面子,不要彻底撕破脸,闹得太难看。”
司凛原本已经站了起来,被她的话,硬生生按回了原处。
外头吹起了晚风,细雨蒙蒙,俄而转为倾盆大雨,仿佛是从沉黑的天空深处倾斜而下,
“我来是想告诉你……”他开口,声音嘶哑,“我学考成绩下来了,全过了。”
竹吟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她撑开伞,头也不回,走进了雨幕。
*
冬天越来越深,转眼,一学期,快要到底,宁市的冬天,阴冷潮湿,连绵的冬雨,下得天地仿佛都要发霉。
自那天之后,一直到现在,越沂也再没来找过她。
毕竟被说了那样的话……竹吟想起,唇角牵起一丝嘲讽的笑,他虽然性内敛安静,可是,到底也有属于自己的傲气和自尊。
被她那样说了后,估计,就算以前对她有过朦胧的好感,可能现在也都已经被消磨掉,都化成恨与厌恶了吧。
那样也好,以后互不相干,各走各的路。
下午第一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来得匆忙,手里抱着一大摞教案,“来,你发一下。”他顺手把教案给了竹吟。
竹吟一看上面的内容,愣了神,“李老师,这教案是不是拿错了?”她抽出最顶上一张,递给他。
李思明接过一看,眉心拧了起来,把试卷还给她,很无奈,“竹吟,你赶紧去趟理重班,找他们换一下教案,我来太急,把他们数学教案拿过来了。”
他去打印室时,正好碰到理重班数学老师也在打印资料,俩人就随意闲聊了几句,聊完后各自拿起资料回去上了,没想到,这随手一拿,居然拿反了。
教学楼很安静,只听到她一人的脚步声。
穿过长廊,爬楼,在回环曲折的教学楼道中穿行,从一侧,到另一侧。
理重班在西教五楼一角,最尽头,一个采光好,又安静的区域。
里面正在上课,从窗户看过去,是数学课,大屏幕上列着一道很复杂的圆锥曲线题,一个陌生女生拿着粉笔,在黑板前写着什么。
文数也学圆锥曲线,但是这题难度明显要超出比他们平时学的,竹吟不会,那个女生看起来也不会,握着粉笔,半天什么也没写出来。
“越沂,你上来来解一下。”老师点起了后排一个男生。
竹吟静静站在不远处,抱着试卷,看他起身,走上讲台。
侧脸很淡漠。
冬天了……他为什么还穿那么单薄,黑发好像长了一点,落在白皙的颈窝里,他写得粉笔字还是那么好看,和那年和她抄笔记时一样的字迹,清隽秀逸。
他写字时,袖子落下了一截,露出干干净净的手腕,握着粉笔的手指骨节分明。
日光灯落在他手背上,冷白色的肌肤,隐隐可见浅蓝色静脉,那双漂亮的手,好像比之前,更加削薄,冷而硬,仿佛彻底失了温度。
竹吟忘了时间,隔着窗看着他,一眨不眨。
“你好厉害……”一旁的米茜,看着他写完那道难题,没有一下停顿,毫无阻碍,简直像是不需要思考。
她脸颊微红,握着粉笔,挪动脚步,凑过去了一点,靠在他身侧,抬眸看着男生近在咫尺的,俊秀的脸,目光有几分崇拜,夹着隐隐的痴迷。
越沂微垂着眸,神情淡漠,仿佛压根没有注意,也根本不在乎旁边女生的目光和接近,冰冷,万事不在意的模样。
站那么近……他居然丝毫没有躲开,就给那女生这么近看着挨着。
竹吟唇抿得紧紧的,心里涌上一阵突如其来的烦躁……她知道自己这样根本没道理,贱而无理,可是,就是,堵不住的烦躁。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
有人开了门,探出一张甜美的女生面孔,“老师好,我是文重班的赵竹吟,我们班的李思明老师拿错了教案,叫我过来换一换。”
声线甜美可爱,软糯糯,轻快又礼貌。
女孩子怀里抱着一大摞试卷,穿着宽松的浅色卫衣和深蓝色的冬季校服外套,杏眼桃腮,一张标志至极的小脸,含着笑,落落大方地看着他们。
这件卫衣领口不是很高,她没扎头发,散着黑发,柔顺的发丝落在肩颈,更衬得她肌肤如玉,脖颈修长白嫩,露出的一点锁骨精致纤细,明明是很清纯的长相,却又遮不住的明艳引人。
“文科班女生,就是会打扮……”有人在下面议论。
“好漂亮……你知道她叫什么?”
“有没有男朋友?”
理重班男生多,一堆十多岁的少年,荷尔蒙无处发泄,骤然见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眼睛都贼亮,明里暗里,议论纷纷。
越沂沉着脸,一眼没看她,修长的指间,握着的粉笔不知何时已经断成了两截,被他掷回了粉笔盒。
“那教案啊,我这节课不用,放办公室了。”老师恍然大悟,下意识想过去拿给她,忽然想起自己还在上课,回头指道,“越沂,你带这位女同学去下我们办公室,教案在我桌子二层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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