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传来丝丝痛感。
夏末的清晨,昨晚夜雨,今日有几分清爽的凉,俩人都穿着薄款的长袖校服外套,男生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住了袖下,她细细的手腕。
黑色的校服袖子被卷到了手腕以上,她肤色白得透明,细腻得有如霜覆,骨节不可思议的纤细,不堪一握。
越沂有一瞬间的分神。
二十五考场吵吵嚷嚷,俩人都沉默着,周围的声音仿佛一下静了下去。
竹吟已经回头,“班长,怎么了?”女孩轻浅的声音将他带回了现实。
她目光澄澈,歪头对他笑,不急也不躲。
越沂恢复了平时的神态,松开了她的手腕,却没走开,俩人靠得很近,他身上洁净好闻的气息近在咫尺,“二十五班,有很多不念书的人。”
“不要和他们走太近。”他淡淡道,眉眼微敛,表情看不真切。
竹吟仰脸,看到他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条,薄唇微抿着,浅浅的红,除去漆黑的瞳孔,眉和头发,他整个个人似乎都是这样浅淡的色调,像是隔了层雾气,永远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看不清摸不着。
竹吟笑笑,轻轻放下袖子,她弯起唇,眸子水润明亮,“嗯,好的,我会注意的。”她靠近一步,轻声说,“谢谢班长提醒我这些。”
那股熟悉的甜甜的花果香又飘了过来,女孩呼吸清浅,声音清而绵,像是细细的柳絮。
男生黑眸静静看了她一瞬,点了点头,没再答话,转身离开了。
竹吟想不通他刚才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作为一个全年级第一的优秀学生,一班班长,单纯的想提醒她,让她不要自甘堕落,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吧。
反正是怎样,都不可能是在不爽,为自己吃醋。
竹吟都被自己这种无厘头的想法逗笑了。
看不出来,他还是个挺热心负责的班长。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竹吟愉悦一笑,背上书包,转身进了考场。
离开考只有五分钟,竹吟找到自己座位,第一堂考试是语文,竹吟写得还算顺利,不过因为使用教材不同,诗词默写有几空没有填出。
她旁边坐的是个女生,是那个最开始时,和越沂搭话的二十五班女生。
竹吟随意瞟了一眼,看到她摊在桌面上的试卷,一大片空白。
女生显然已经放弃了写题,正趴在桌上,无趣的欣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一双纤纤玉手,指甲上上绘着明黄色的小月亮,颜色鲜亮,画得又细致,还挺好看。
女生注意到了竹吟的目光,竹吟冲她一笑,眼角弯弯。
“指甲很好看。”下考后,老师收了收卷,竹吟转头对她笑道。
“你是怎么到二十五考场来的?”女生不答她的话,反而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遍竹吟。
梁嫣也看到了这个女生的试卷,写得顺又快,笔迹清秀,整张试卷没看到几处空着的部分,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沦落到这里和他们为伍的人。
“中考在别的地方考的,所以没成绩。”竹吟实话实说。
“那看来你还是个好学生咯?”女生清脆一笑,她披着长卷发,皮肤雪白,长得精致,眉眼里透出股好看的媚气。
竹吟还挺喜欢她的长相,“凑合吧。”她笑道。
“哟,那好学生,我们抄你试卷,行么?”她后座坐的是个高个男生,闻言,伸手摇摇竹吟椅背,见她看过来,扬唇懒懒笑了,笑容很痞气。
“能看到的话。”竹吟转了转手里的笔,笑眯眯。
要她传答案是不可能的。
她就这样正常写试卷,写完正常放在桌上,如果他们能看到的话,也算是自己本事,就不关她的事情了。
男生明显有些意外,懒懒收回了搁在她椅背上细长的手指。
第二堂数学,竹吟大概花了一个小时写完试卷,压轴题是二次函数,第三问稍微有些难度,要求照出抛物线上所有符合题干要求条件的点坐标。
竹吟画了几个草图,把所有得数求出,再检查了一遍试卷,一看表,离下考还有半个小时。
她昨天出去逛街,在一个小书店里淘到了一套找了很久的日文原版漫画,昨晚偷偷看太晚,没住宿舍,早上又要来学校赶考试。
中午的二十五考场,和清晨的菜市场有一拼的热闹,竹吟午睡也没基本没睡什么,现在只觉得脑袋昏涨,典型的没睡饱。
于是犹豫了一会儿,竹吟把试卷往前一推,舒舒服服的把脑袋架在臂弯,很快掉入了黑甜乡。
监考老师注意到了她在睡觉,不过根本懒得管。
对于二十五考场这些学生而言,在考场上睡觉已经算是很斯文的行为,不在考场抽烟喝酒蹦迪,他们就千恩万谢了。
梁嫣瞟到她写得满满当当的试卷,数字写得有些滚圆,一样没一个空的。
他们这些人,学习是不会,成天在外面耍,酒吧台球室KTV四处闹腾,好处就是视力没下降,隔这么近,赵竹吟试卷上,那些选择填空的答案,看得一清二楚。
那么漂亮一个女生,看起来数学也学得挺好。
“梁姐,怎么着,不抄白不抄。”她身后坐的付维杰,刚也听到了他们几人的对话,此刻拿手戳她肩膀,压低声音问。
梁嫣从小漂亮,家里又好,恃宠而骄,从没对学习上过心,只想着享受,不过上次考了好几个几分回去,把老头子气得要命,断了她这个月零花。
瞟瞟已经睡着了的竹吟,女孩黑发垂落在唇边,被轻轻的呼吸吹得一动一动,睡得熟而甜。
她扬眉,一把拍掉肩膀上付维杰的手,“抄啊,怎么不抄?”
两天考试,竹吟在二十五班待得还挺愉快。
不如说,她从小呆惯了复杂的环境。
因此无论在何时何地,和谁待在一起,很快都可以将自己调整到一个相当舒适的姿势,不会轻易融入,看着却也不离群。
赵默成生意最忙的那段时候,竹吟和赵微树被送到了外婆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外婆是个很慈祥的老人,照顾他们无微不至,兄妹回家前一天晚上,外婆说的话,竹吟到现在还记得。
“微树,你的脾气,要改改,不要太倔。”她拉过赵微树的手,揉了揉孙子软软的额发,目光怜爱。
随后又拍了拍竹吟的脸颊,老人家笑叹道,“这丫头,以后,到哪里,都不会吃亏。”
和面冷心热又倔强的赵微树不同。
竹吟温柔通透,似乎对谁都很友好,赵默成一直很赞赏她的这种性格,赵微树却知道,只是因为没心没肺,不在意,因此才对谁都一样,因此才看似温和。
“喂,妹子,以后二十五班的大门,欢迎对你敞开~”走前,付维杰在门口热烈欢送她,两条长胳膊,摇晃得像是一轮大风车。
竹吟乐出声,也冲他说再见,背上书包,一身轻松的离开了二十五考场。
回到宿舍,她先洗了个澡,吹干头发,趴在床上翻看前天没看完的漫画书。
“这回题目好难,我数学考得特别差。”林雪宜也回了宿舍,边把草稿文具从书包里掏出来,边苦着脸嘟囔。
“嗯。”伊心轻轻说,“考完后我去问了班长答案,估计我这次只能打到105左右。”
满分现在还是120,105,其实怎么也不算是个很低的分数了。
果然,林雪宜很快面露羡慕,“已经很可以啦,这种难度,105很高了,呜呜,你们这些数学好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她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一脸哀怨。
伊心微微笑着,安慰了她几句。
“竹吟,你考得怎么样?”姜欣也回了宿舍,刚换完衣服,她看到竹吟趴在床上,专心致志的翻着漫画,两个雪白小巧的小脚丫缠在了一起,一副格外随性舒适的模样。
“我的话,还可以吧,105应该差不多。”竹吟翻了一页书,实话实说。
当年,她便宜哥哥刚上高中时,成绩跟不上,赵默成恨不得把整个G城的知名老师都给挖回家,专门给司凛一个人上课。
虽然正主并没用正眼瞧过这些人哪怕一回。
花的是她家的钱,不学白不学。
竹吟就顺理成章的顶替了他的位置,合理利用这些学习资源。
她对学习没什么兴趣,可是又想有个好成绩,能有这种类似开挂的服务,可以让人事半功倍,干嘛不利用呢?
结果她那段时间成绩直线上升,中考时发挥超常,虽然和哥哥赵微树当年成绩不能比,但也让赵默成那段时间出门结结实实长了不少脸,看他在外面吹,竹吟恨不得翻个大大白眼给他,让他靠边去。
要不是怕丢了赵微树的脸,她才懒得管他。
伊心闻言,没说话,在心里冷笑出声。
不愧是嘉学,考完后的第二天,不到中午,所有的成绩和排名都出来了。
大家都一窝蜂去办公室抢着看成绩,一堆老师被挤得都没法正常办公,于是班主任干脆叫同学把名次表打印了出来,贴在了后黑板上,谁想看去那看。
第一名还是越沂,班级第一,也是年纪第一。
至于第二的名字……
没一个人想到。
姜欣看成绩回来时,竹吟窝在座位上记笔记,被她捏住肩膀,激动地摇啊摇的,“竹吟,没想到你成绩居然那么好,我们215学习之光……为什么你会被分到二十五考场?”
竹吟搁下笔,哭笑不得,小声解释,“这次发挥得还可以……而且,我是外地来的,之前没有成绩,所以才把我算到二十五考场去了。”
“第几名?”她问姜欣。
“第二。”姜欣老实道,“年级十一,班级第二,我们班这次考都不好。”
一班怪才多,考这种简单题,真的还不一定比得过下面的平行班,幸亏还有越沂给他们撑着牌面,要不是,班主任鼻子真的都要气歪了。
听了自己名次,竹吟自己都有些惊讶,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考到班级第二这么好的成绩。
仔细想想,她明白了,因为这次考试是基础型,题目都不难,没有区分度,她基础还算扎实,没压力,发挥得也不错,才出乎意料的考到这么高的名次。
竹吟去看了成绩单,看到第一的那个名字,有对比了一下他和自己的分数,粉唇微微抿起,眨了眨眼,蹙眉一口长叹。
唉,上天既然眷顾她,为什么不能再多眷顾一点。
她把赵微树给骗了。
原本幻想过,要是自己以后努力学习,考个班级第一给他看,稍微抵一下她的罪孽,能不能稍微争取了个缓刑,死得稍微体面有尊严一点。
看完俩人分差,这下,她的小九九,看来是完全破产了。
越沂中午回座位时,老远就看到自己座位上坐着个人。
他微微皱起了眉,走近后,桌上趴着的女孩子正好迷迷糊糊从臂弯里抬头。
他看清是赵竹吟,睡眼朦胧的小模样,她睡得面颊嫣红,黑发垂在白皙清透的面颊旁,脖颈是玉色的白。
她看到他,眉眼弯弯,明明狡黠得像个小狐狸,面容却清丽娇憨的无辜。
“越沂。”她正儿八经的叫他名字。
男生依旧站着,垂眸看着她,眸光沉静。
竹吟只能从他座位上起身,凑过去,踮起脚,附在他耳旁轻轻道,“我和你商量个事……”
少女清浅的呼吸,湿润,甜得似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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